“叩叩叩——”
灵苑门前,夕阳映着绒玉的身影。她端着两盏泡好的茶抬手轻轻敲了敲,只因还未入门,就听到两人的争吵。现如今,她竟看见墨梅屏风之内,东君侧目脸上有不愉快。那双浓密而黑的剑眉微蹙,抿紧的薄唇像是要诉说心里的话。
这是她入玉清宫以来,第一次瞧见他这般。
“你好生在此歇息吧。”东君察觉到门口有人,敛起心里的妒火。他是极其不愿被别人看到他这个模样,于是端起架子仿若无事,将揪住他长袖衣角的手拂开。
小玄妙愁眉苦色地坐在云床上,本水灵的秋眸此时暗淡无光。她不知开口后,要同他讲什么,仿佛你越是跟他解释,他就越不开心。
绒玉瞧东君就要走出门口,微愣时不忘朝他行礼。
他走路带风,即便怎么收敛还是藏不住他的不开心。到底是心系着万灵神的,不然堂堂尊贵无比,沉重淡然的元尊怎么会失了分寸呢?
“万灵神,这茶你还喝么?”绒玉端来两盏茶,只见玄妙脸色也是不愉快的。
“不喝了。绒玉呀,你说这男人生气起来,怎么如此蛮不讲理呀?”玄妙不解地挠挠头,一般这样的剧情不都是女子吗?可君哥是男子,应该要大度才是。怎的如今小肚鸡肠,还不许她想别的男人了。
闻言,绒玉捂嘴偷笑。
“不许笑,你若继续笑话我,我就罚你几天不许睡觉。”玄妙噘嘴,两手叉腰,昂首挺胸一副欺凌他人的模样。
绒玉知晓这玄妙说的话只是个玩笑,并不会真做。当然了,她照顾的这个神也是十分爱面子的呢。
“是是是,我不笑了不笑了。”
“这才像样。”玄妙非常满足绒玉这样的态度,很听话也不反驳。忽然,她脑子一亮,眼睛定定地瞧了瞧杵在床边的绒玉。
绒玉被玄妙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瞧得全身发麻,为何她笑得如此狡诈呢?
“万灵神,你这是?”
“绒玉啊~”玄妙如笑面虎,笑得十分天真无害,可令人头皮发麻。
“万灵神你有话直说,莫要这样,我可受不起。”绒玉捂着胸口,怕得脸上冒汗,眼神闪躲不敢瞧她。
“我不戏弄你了,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过来。”小玄妙盘坐在云床上,向她招了招手。
瞧她恢复如常,绒玉这才将两盏茶放在桌上端着手走来。
“来,坐!”玄妙给她腾出个地儿,拍了拍云床。
绒玉皱眉不解,如此偷偷摸摸,怕不是件好事。
“坐嘛坐嘛。”玄妙不断拍打云床,就想要她先坐下才跟她说正事。
最终还是坳不过玄妙的热情,绒玉坐在云床上,把两只眼睁开,耳朵放大,一脑子就等着她开口说话了。
“万灵神,你有什么事直说吧。你这样我瞧着害怕。”绒玉说时,还不忘眨眨无辜的杏眼。
玄妙贼头贼眉地探了眼门外,捻决拂袖时,灵苑的门自动合上。此时屋内安静无声,只听见纸窗外嗡嗡的蜜蜂声。
“绒玉,自我从人界回来后,你是不是一直就呆在神界了?”
“对呀。”绒玉毫不犹豫地点头。
自从她从人界回来,绒玉一直照料玄妙的身体,后来去后园回来后虽然是变回本体,但东君还是将她派去灵苑,时不时还去玉书斋端茶倒水,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那你应该知晓姓石一族的石墨怎么样了吧?”
“我……”绒玉欲言又止,瞧着玄妙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模样,她大概知道为何元尊的面色会是那么难看了。原来,他们两个吵架,竟是因为石墨呀。可是,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她呢?元尊都不跟她说了,那自己要是偷偷跟她说了,怕是会遭受责罚。
“绒玉,你知道对吧,快说快说。”玄妙拽着她的手摇呀摇。
绒玉被摇得头脑发晕,最后还是受不住说了:“好好好,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说,你就莫要在摇了。”
“嘿嘿。”玄妙放开她的手,笑如桃花,把头凑到她跟前小声询问:“就将你知道的,同我说就好了。”
绒玉低头想了想,还是从她被派去灵苑之后说起吧。
“自你耗损神力无法化形后,元尊很是震怒。就将石墨贬去无荒之地,这无荒之地啊关押的皆是六界罪人,据说那里一日四季变幻,狂风海啸,山崩地裂,还寸草不生,不是能活之处。要是能活下的也算是厉害的了,熬不住的就死在那里头,真是苦不堪言呀。”
被绒玉这么形容,玄妙都感到害怕,怕得抱住双臂感到全身发麻。光是听就这般令人害怕,那去了之后呢?这责罚未免也太过严重了吧。
“万灵神,该说的我都和你讲了,你也莫要胡来,要知道你越是替别的男人求情,元尊就会更气愤的呢。”
“这可如何是好,石墨受了这么重的责罚,我总不能明知他现身苦处还不能帮他吧?”玄妙挠挠头,神色焦虑在想如何做不仅不让东君生气,还能够救出他的。
绒玉到底是跟在她身边许久了,也不忍见她这样。难得一个难动情的精魄会去担心别人了,这么多年来她对她也很不错,更没有刻意为难。那这次,她就任性帮她一回吧。
“万灵神,若是我告诉你既不得罪元尊又能帮到你的办法,那你可愿去做?”
“我自是愿意的,要怎么做?”玄妙眨巴眨巴眼,很是期待。
与此同时,她不免对这绒玉刮目相看,以前她都是唯唯诺诺,循规蹈矩一个细心之人,今日竟然这么好心帮她,应是将她当做朋友了。
“你将耳朵凑了,我偷偷和你说。”绒玉凑过身来,手放在她耳边细细和她讲。
玄妙认真聆听,生怕听漏一个字。听到最后,她脸上的愁色散去,迎来的是开朗的笑意。
“不错不错,我这就办。绒玉啊,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有这么一招,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搭着绒玉的肩膀,玄妙笑得不亦乐乎。
“这不是心疼你么?”绒玉低头笑笑。
“既然你心疼我,那日后我们姐妹相称如何?我唤你玉姐姐,你喊我妙儿如何?”
“不可不可,这可使不得。你我尊卑有分,如此称呼会失了礼数的。”绒玉连忙拒绝,玄妙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她怎么不知。她只是仙界一个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不及玄妙的万分之一。要是在这里和她以姐妹相称,那元尊又如何看待她的呢?
怕是觉得她是个有心计的人,会像魔界公主飞云一般,将她遣了回去。
“你我都在灵苑,礼数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我玄妙若将拟当成姐妹,还怕别人的看法么?你若怕,我就在私底下喊你玉姐姐,你若再怕,那你别理我,只要我将你当成姐妹就成了。”
绒玉闻之,眼睛竟觉得火辣辣的,鼻尖也开始发酸。
曾经,她也同那飞云一样,将这玄妙看成是个没头脑又愚笨的神,吃相不仅难看,处处还要让元尊照顾。可是相处久了才发现她竟心无城府,一切皆是随心而活,无忧无虑又活得洒脱。如今,她只是帮了她这样的小忙,她竟将她当做姐妹,难道她不知世间人心险恶,万一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呢?
玄妙啊玄妙,你这般我该如何是好。
绒玉摇头苦笑,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眼睛怎么出水了?”玄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竟让她破涕而笑。
“这怎么是水呢?这可是眼泪,是开心的眼泪,也是感动的眼泪。”绒玉被玄妙这傻愣傻愣的模样给逗笑了,她怎么如此可爱呢?
“这就是泪水吗?”玄妙自言自语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忆起以前,她的眼睛也是有过这样的。原来,眼睛出水,就是流泪呀。
她竟然流泪过,而这眼泪,竟是咸的。
绒玉看玄妙突然笑了,还笑得傻乎乎的。
“你怎么了?”绒玉担忧,这玄妙怎么看起来,像是得了失心疯呢?
玄妙兴高采烈地握紧绒玉的双臂,差点就跳起来激动地说:“玉姐姐,玉姐姐,你知道吗?我也有哭过呢,真的,有哭过的,太好了,我竟然也会哭呢。”
“你……”绒玉哑口无言,可瞧她如此欢快的模样,她这么开心,自己也替她感到高兴。
这玄妙呀,是要长大了。
“好了好了,别蹦蹦跳跳的,你身子才刚好,如此折腾万一弄伤了,元尊可要找我问话的。”
“听玉姐姐的。”玄妙甜甜地说,像是个听话的孩子。
绒玉起身给她轻轻盖了盖被褥,瞧她睡得十分香甜的模样,她望着心情也是极好的。
玄妙,既然你将我当做姐妹,只要我还在神界的一日,我定当全心全意照顾好你。也慢慢教你如何懂得人世间的冷暖,毕竟有些事,元尊他教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