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乐乐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我像一摊烂泥一样靠在璋身上,感觉精疲力尽,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多希望这一切没发生过,时光倒回在早上电梯里那段小美好。我懊悔自己太自以为是,本以为一切算尽,到头来却把抹茶从一个极端推向了另一个极端。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璋抱着我因为害怕,生气,依然还在颤抖的身体,安慰着我说。
“乐乐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要是这孩子真给我当了替罪羊,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安。他还那么小,我宁愿是我。”我情绪激动,心中满是自责。
“别说傻话,不会有事的,谁都不会有事的,咱们要像早上碰到那个阿姨一样牵手到白头。”
“那你不许比我先走,让我像阿姨一样每天活在回忆中。”
“傻丫头,我长你好几岁,按正常生理顺序我肯定在你前面先走。”
“反正你答应我的,不可以先走。”
“好,我不先走,宠你任性撒娇,一直到很老很老。”我蛮不讲理,他百依百顺。我躺在他怀里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被他推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乐乐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我们赶快迎上前去,谢天谢地没有生命危险,小家伙真皮实,头上缠了绷带居然还在笑。幸好理石上铺了红毯,骨头没有骨折,由于滚落的强刺激,有一点轻微脑震荡。这是小孩子身子轻,要是大人就不好说了。
“阿姨,你肚子里的小弟弟没事儿吧?”乐乐伸出手想摸我的肚子,我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我们只是一面之缘,只是比别人多给我他一个微笑,只是蹲下来递给过他一块蛋挞,而他却用生命保护了我和他“弟弟”。
“弟弟很好,你醒来阿姨放心了。”我拉住他骨瘦如柴的小手,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热滚滚的泪滑落下来。
“阿姨你别哭,我这不挺好的嘛,我还想吃昨天那个蛋挞。”
“阿姨不哭,阿姨是看你醒过来激动的,明天天亮就去给你买蛋挞,买好多好多的蛋挞。”此刻,我想将我全部的母爱倾注于他。
“阿姨,对不起,我是不是演砸了。”我抱着这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又一次痛哭失声。从小失去父母,一个人在外流浪,看透了世间冷暖,心灵居然还这么干净,简直就是一个天使。
“不,你演的特别棒,给你颁个影帝。”我在小家伙的额头上轻轻画了一个皇冠,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女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乐乐被推进病房,我坚持晚上在医院陪床。
“乖,你回去睡觉,我留下来陪乐乐就好了。”璋说怕我再情绪激动。
“不乖,你陪乐乐我留下来陪你。”他是怕我累,我也是惦记他,更知道他心思恨不得跟我粘在一起都不为过,就撒泼耍赖的留了下。现在一切都跟预想有偏差,抹茶又失踪,所以一切要重新规划。
“她能去哪?”
“甭管她去哪,只要她用我的那张卡消费,那么就肯定有人找她喝茶。”
“虽然事情超出了我们预想的走向,但是主题思想不变。明天你拿着乐乐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
“我已经和那边的同事说好了,明早我就去,三个小时就能有结果。”我们正商量下一步的应对措施,宋礼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了。
“你们一天吃东西吧,给你们买的饭。”这小子看着糙,心还挺细。
“张警官刚刚给我打过电话,说已经有那个掘货的消息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一趟派出所吧。”简单吃了两口东西,璋留下来陪乐乐,我和宋礼一起去派出所。
“嫂子,你可真有大将之风,三下五除二报了当年的一剑之仇报了。”这孩子憨憨的我是从心往外喜欢,不光是嘴甜,人实诚,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爱乌及乌。
“可是无辜伤了一个孩子,代价有点大。”
“有斗争就会有牺牲,舍小我,成大我。嫂子,您是吉人自有天相,那孩子也一准儿没事儿。说实话,您在成都找一差,别走了,别说我哥,我都舍不得您。”
“你哥抛开在外,我是真舍不得你。说起做事儿我这可不是啥大将之风,要是我算将才,你哥就是帅才,可在这医院里给埋没了,有点可惜。之前我也跟他提过想在这边做点事情,因为成都本身自带网红标签,容易成事儿。还没再深议就出了这档事儿。”
“嫂子,不管你们干啥都带上兄弟我,相信你们珠帘合璧准能成事儿。”
“不管做什么那一定少不了你呀。哎,话又说回来,仇报了有啥用,青春不在了,时间一去不复返啊。”
“别那么说,你们现在不是也挺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月老的线儿搭不错,绕了这么一大圈还能转回来就是缘份。”这傻小子还真会宽人心,一根烟的功夫到了派出所,眼见着张警官在门口等我们。
“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这个女人一看是见过“世面”的,虽然被限制状态,但还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样子。
“看你笑话,我可没那闲功夫。你儿子都生死未卜了您去哪了?”
“儿子,你说那小子,他不是我儿子,只是我半路雇的一个道具。”她知道演也没用了,事情败露是早晚的,也就不再隐瞒。
“道不道具也是条命,你惹了这么大祸,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良心过的去吗?更过份的是你还有心思逛商场呢?”张警官说是她在商场买衣服的时候抓到她的。
“良心?我有良心能干这事儿?”我也意识到自己跟她讲良心是对牛弹琴。
“你们想治我的罪还不太容易,这笔钱咱们可是有协议的,你自愿给我的,作为让我退出的筹码,是咱们商量好的。”原来她的底气在这里。
“那你没看看协议是咋写的?”
“其一,钱用于孩子看病,如果病情不属实协议无效。其二,孩子用于诸葛璋亲生儿子治疗所用,如果亲子关系不属实协议无效。如果协议无效你这就是诈骗行为。”显然我的附加条款她是没看到,别说附加条款,当时她见到钱两眼放光,正文都没细看。
“目前的实际情况是,其一,乐乐与诸葛璋亲子关系不成立;其二,乐乐白血病事实不成立,其中符合任何一条协议都不生效,况且你两条都不符合。如果我没记错,您儿子姓猪。”到最后我也没忘记挖苦她,想到躺在病床上的乐乐我就恨的咬牙切齿。
“怎么变成给孩子看病了,不是说让我退出,你给我的补偿费吗?”她还想做垂死挣扎。
“大姐,你醒醒吧。感情是可以用来作交易吗?我们十年前被你拆散了,十年后我们本想再续前缘,你又来闹这么一出,可是我们依然一起。这说明什么?我们的感情坚不可摧,十年前你没有破坏成功,纵然你得到了他的人,可是没有一刻得到过他的心。现在也不会成功,别说乐乐不是他亲生的,即便是我也认了,那个孩子仁意,真有病我花钱给治,你也没啥机会。以后你更别想,捎带也谢谢你,谢谢你制造了这么多磨难让我更知道自己彼此的心思,是你把我们的感情更升华了,散更不可能。”她被我机关枪一样的语速说的有点懵,一时语塞。
“嫂子,说的好,说的太好了,这我哥要是在场当时就得感动哭了,这么多年花您身上的心思我们那时候都替他不值,可是今天听您这么一说我觉得真值。”宋礼在一旁叫起好来,我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个抹茶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话给震摄了,还是另想出一套激将法来刺激我,竟然交待了这么多年全部的案底,除了璋外还有十余起,分布在全国各省市,这两次行骗目标都是之前有过婚约的男士,第一站先到的洛阳,成都是第二站结果就栽了。她还交待说,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上过床,有点感觉就来真的,没有感觉就灌醉制造假象,让他们感觉已经和她有染,为下一步行骗埋下伏笔。
她说这些的时候我都没心思听,最关键想知道她和璋是真还是假,可我又不好意思直问。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左说右绕的就是不说他们之间的事情。女人这点小心思还真难琢磨,刚刚还信誓旦旦的孩子都给人养了,这个瑕疵还不能接受吗?可还是想知道。不过不知道也好,免得以后拿这事儿给自己添堵,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较真儿也没意思,我在心里劝慰自己。做了笔录,和宋礼准备回医院。
“璋是我唯一动过情的人,可是他却心思全在你身上,我甚至全裸着站在他面前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那天我真希望滚下去的人是你,让你和你的孩子去死吧。哈哈哈哈......有一天他喝多了,我就制造了一个他酒后失德的假象,趁他快醒的时候趴在他身上,骗他说他酒后错把我当成了你,他信以为真了。当时如果他真的睡了我,我就跟他好好过,也不会有今天。可即便那次他信了,之后也没再碰过我,那种绝望你是永远也不能想象的,我这才带着钱走的,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都是你害我才有今天。”说到最后她几近歇斯底里,出于女人的角度我同情她,可是你的贪婪也归罪于我,我不认。我轻蔑地笑了一下,头也没回和宋礼走出大门。
回到医院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宋礼贴心的去买早餐,我没有理会加快脚步朝着乐乐病房走,后来竟跑了起来,我想快点,再快点,见到璋。远远的长廊里空无一人,他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而他在我心里却是旁人无法比拟的高大,我奔了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傻丫头,怎么了?在派出所那个女人欺负你了?这宋礼也是,让他跟去喝粥的,他干嘛去了,回来我非得教训他。”他见我一反常态,抱着我一边安慰一边数落宋礼,我抬起埋在他胸前的头,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他的长睫毛和大眼睛。
“没有,谁也没欺负我,我就是想你了,特别想你。”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声说。
“丫头,这还是你吗?......可...这...在医院。”我不由他再多说,唇焦舌干的嘴已经覆在他的双片薄唇上。
“你胡子有点扎,不过我喜欢。”我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那种又痒又麻的感觉像是过电一样,穿过五脏六腑直接击到心脏。
“坏丫头,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个家伙嘴上说我不“像话”,却用时报广场街头胜利之吻的姿势揽我入怀,左手放在颈后环住双肩,右手拥在腰际,我像一个婴儿一样躺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柔情蜜意,要是没有几年瑜伽的功夫,真心达不成这高难度的动作。
哲学家说,相爱就是找对了另一半,他们原本是统一的整体,每一半都渴望自己与另一半重新结合,企图重新联接起来,他们互相亲吻,渴望长在一起。如果不是宋礼出现在长椅旁,我想我们真的就长在一起了。
“粥我不打算放糖了,要不太齁了。这才分开几个小时呀,至于的嘛?看的我都有生理反应了。你们赶快结婚吧,好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清净清净。”是的,宋礼不会懂我们此刻的心境,那种感觉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取得真经般神圣,可是心中仍心有余悸,不知这是不是通天河龟背湿经前的风和日丽。
璋起身拍了拍坐在长凳另一端侧身掩面的宋礼,意味深长的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宋礼跳到璋的后背上,二人“撕打”起来,两兄弟“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