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厨房,环顾四周,宇文宪不禁感叹这里地方虽小,但东西却还算是齐全。
他没多犹豫,讲究地挽起袖子,还算麻利地揉了少许面团,擀了大半碗素面出来。
又动手生了火,在锅中烧好开水,待生水煮开之际,放入之前擀好的素面,素面快熟的时候,他又切了些许菠菜叶,放入锅中。
最后将煮好的素面从锅中捞进碗里,洒了星星点点的碎葱末为缀。
盛好了面,宇文宪回过身,发现灶台旁边的小竹篮子里,竟还有新挖出不久的莲藕和香菇。
他蹲下身来仔细瞧了瞧,这莲藕正值新鲜劲呢,索性就着这灶里未灭的余火,煮一锅汤出来,一定鲜美。
这么想着,他左右寻了个大碗,将刚刚盛出来的面用碗扣住,以防止余温散尽,味道不佳。
安置好面条,宇文宪便开始动手煮汤了。
洗好莲藕和香菇之后,先将莲藕切片,香菇微微掰碎,放在一旁。
然后将配料与莲藕片一起下锅,翻炒几下,觉得火候差不多之时,再添上一大碗水,放入几颗香菇,几片青菜,最后将锅盖盖上,微微多煮一会儿。
少顷,汤的鲜香味道便从锅中弥漫了出来,又小煮了一会儿,发觉时间差不多了,宇文宪打开锅盖,将汤盛了出来,和之前煮好的面一起,端到了饭桌上。
汤煮的鲜美,素面也未凉,温度刚刚好。
做好一切,宇文宪吹熄了小厨房的蜡烛,回到屋内。
一进门,宇文宪才发现卧房的门并未关上,而流紫就趴在床边,竟然睡着了。
看着流紫睡得颇香,宇文宪没有靠过前去打扰,而是想着帮她将卧房的房门关上,以免得她着凉。
只是宇文宪才微微一动,房门还未关上,流紫便出言制止了。
“顾平生,你做好了吃的,怎么也不知道叫一叫我。”
“见姑娘睡得熟,在下便未出言打扰。”
其实在宇文宪进门的那一刻,流紫就已经醒了,只是她想看看,宇文宪看到自己如此姿态,会是什么表现,结果也当真不出她所料,这家伙果然准备关门走人。
跟他说话,简直是自讨没趣,流紫自己起身,绕过站在门口的宇文宪,坐到了桌旁。
“顾平生,你这是都做了些什么啊?”
说话间,流紫就已经将盖在面上面的大碗掀开了。
宇文宪也跟着缓缓地走了过来,立在流紫身后。
看到碗里热乎乎的素面,流紫顿时就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是时候该进食了,她随手拿起宇文宪早就摆好的筷子,夹起了几根,只是没等放进嘴里,她就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身仰头望着宇文宪说道:
“顾平生,你在等什么呢?帮我盛面啊。”
听流紫如此要求,宇文宪也没拒绝,另外拿了一双筷子,将面盛进了摆放在流紫面前的小碗里。
“流紫姑娘慢用。”
说着,宇文宪又顺手盛了一碗汤,恭敬地放到了流紫的面前,转身准备出去。
见他已摆出要走之势,流紫张口便叫住了他。
“顾平生,你干什么去?”
“在下是想在外面,等着姑娘你吃完再进来收拾。”
“不用,你坐下来,陪着我一起吃。”
流紫这么说,宇文宪停下了要离开的脚步,犹豫了几秒之后,他转回身继续立在方才的位置,并没有坐下。
见宇文宪这样,流紫也没再说什么,端起他给自己盛好的汤,舀了一勺,递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几下,喝进嘴里的同时还慢慢地品味道:
“嗯,没想到你还挺会做饭的,这汤的味道不错。”
流紫自顾自的品着汤,发出了这番还算由衷的赞美。
不过,下一刻,她就不似这般的平静了。
“顾平生,你是用什么煮的汤?”
“白水、香菇、莲藕、还有些许配料。”
“莲藕?”
流紫起身冲进了厨房,将原本装莲藕的小竹篮拎了出来,对着宇文宪问道:
“这里面的九眼莲藕呢?你是将它煮了这汤?”
宇文宪不太明白,但还是诚实地点头称“是。”
流紫一把扔掉了竹篮,回身坐到桌旁自己的位置上,又扭头看了宇文宪一眼,将他也强拉着坐了下来,倒了一大碗汤,递到他面前。
“喝汤,快喝啊!”
见流紫如此激动,宇文宪也没再拒绝,略显局促地端起汤喝了几口。
这汤的味道还算不错,但看流紫姑娘的反应如此巨大,这问题是出在了哪儿了呢?
宇文宪不免产生了些许的不解,又忽然间想到,兴许是方才流紫说的什么“九眼莲藕”。
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流紫非常麻利地端起了她碗里的汤,早已不似方才那般的矫情,直接就大口地喝了几口。
放下汤,流紫优雅地拂袖擦了擦嘴巴。
“这汤剩下的,你…全都喝完吧。”
“汤是给流紫姑娘你煮的,在下方才喝的那几口,已经是有所失礼了,自然不能再喝。”
听宇文宪这么说,流紫索性直接将汤碗推到他面前,耐着性子慢声解释道:
“你知道你用来煮汤的莲藕,是什么品种的莲藕么?”
宇文宪摇了摇头,莲藕都长得差不多,他自然是无法将每一个品种都分得清清楚楚的。
坐在一旁的流紫拿起筷子,从汤中夹起一块儿藕片,对着宇文宪说道:
“这莲藕,名为九眼莲藕,取自并蒂芙蓉之上,并蒂芙蓉本就少见,能结出九眼莲藕的,更是少之又少,这莲开花之时,正值我不在漠北之际,所以很可惜没能见到,项天呈倒还算是有心,命人将这为数不多的的九眼莲藕,挖了出来,想制成脂粉送给我,可惜,还没等制成,他自己就先没了性命。今日一早,下人将这九眼莲藕送了过来,我就随口让他们放在了那间小厨房里,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了。”
“抱歉。”
听完因果,宇文宪一脸歉意。
“既然你已经将它煮了汤,我们自然是不能浪费了这稀罕东西的,所以——你快点喝呀。”
看着再次被流紫推近的汤碗,宇文宪不好拒绝,只是接了过来,却没有再喝。
瞧着宇文宪将汤碗放在了一旁,流紫也没有再催他喝汤,而是主动问道:
“顾平生,你现在肯定很好奇,我和项天呈是什么关系吧。”
“流紫姑娘若是想讲,在下愿意洗耳恭听。”
“他是我大哥,”流紫看了一眼宇文宪,继续说道:“同父异母。”
“我娘是胡姬,在青楼里卖唱,被我那个多情的爹看上,他花钱为我娘赎了身,带回宫里封为小妾,然后就生下了我。”
流紫盯着宇文宪的眼睛,似乎是在观察他有没有认真听,“然而我娘才刚刚怀上我,就因为无法侍寝,失去了我爹的宠爱,到后来那老男人甚至把我娘抛之脑后,连名字都记不得了…,更可笑的是,我娘失宠,她不去怨恨怪罪我爹新纳回来的,那几个年轻貌美,夺了她地位的姬妾,而是整日埋怨我为什么不是个男孩,终日责怪是我连累了她。”
宇文宪看着流紫渐渐泛红的眼眶,一言不发地听着她的讲述,流紫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你肯定会说,既然你是项天呈的妹妹,他又怎么会…派你来做这种勾引男人的低贱勾当?”
流紫这话像是发问,更像是自嘲。
只是还没等她继续说完,门外便响起了重重地叩门声。
听到有人敲门,流紫没理会,随手拂去眼角的泪水,转身进了卧房。
宇文宪起身,为外面的来人开了门。
——勇城王。
“顾平生,流紫呢,我问你流紫呢?”
勇城王一进来,语气就不算和善,甚至在见到开门的人是宇文宪时,还有点怒气冲冲的。
想到明日便要离开此地,宇文宪不想再添是非,便恭敬地对勇城王说道:
“这么晚,勇城王来此,想必是有要事要找流紫姑娘,在下就不在此打扰了。”
说着,宇文宪便绕开勇城王魁梧的身体,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