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昆都城里无论是王族大臣还是平民百姓,都沉浸在这阖家团圆的节日气氛里,其乐融融,一片祥和之景。
然而,就是在这个看似美好的夜晚里,顾府一家上下老小一百多口全部被杀,其状之惨,难以言表。
那一晚,顾府里恐惧的嘶吼叫喊声与府外绚丽多彩的烟花声交织在一起。
越是美好,就越是绝望。
在节日嘈杂热闹的掩盖之下,顾府的灭门惨案第二天一早才被人发现。
声讯在早朝时传进王宫,传入了老王上宇文泰的耳朵里。
宇文泰脸色瞬间大变,紧急退了早朝,只留下了太子殿下宇文觉和大将军宇文护,并秘密派人紧急传迅给其余几位在京的皇子,命他们迅速入宫,又派铁骑千里传讯,急召身在蜀地的五王爷宇文宪回京。
王朝正殿里,每个人的神色都十分紧张,商议了半天,最终宇文泰还是听从了自己侄儿宇文护的提议,将查案这个众人都来回推诿的担子,放到了太子殿下宇文觉的肩上。
宇文觉年岁并不大,在众兄弟里排行老三,单单因为自己的生母是当朝的元皇后,是为嫡子,便得了这么个众人都眼红的太子之位。
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他,冷不丁被硬塞了个如此棘手的事情,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拗不过宇文泰已经点头拍板了,他自然也不敢忤逆自己父王的意思,就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不过明眼人都瞧得出,宇文觉心里对于宇文护的怨气,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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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身在蜀地数年的五王爷宇文宪,听闻顾府被人灭门,一夜之间全府被屠的消息之后,悲伤的不能自已,撇下一切,不管不顾地迅速动身回京。
连着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宇文宪滴水未进,双眼通红,一脸疲丧。
进宫见到宇文泰,也只是跪下道了句“儿臣见过父王”,便再无一言。
见他颓废成这样,宇文泰从大殿的台阶上走到他身边,俯身紧紧捏住他的肩膀说道:
“顾将军是个忠臣,一生为咱们宇文家奔波效力,功绩无数,如今却只得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宪儿,你放心,父王定会给顾将军,给整个顾府一个明白的交代。”
“宪儿替师父…谢父王。”
从父王那里出来,宇文宪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懿雪殿。
不过才刚刚走到殿外的那片石子路,他就远远看见自己母妃的轿辇停在殿门口。
宇文宪回身看了一眼阿澈,阿澈立马说道:
“王爷,达布干夫人一听到您回来的消息,便立刻赶过来了,没见到您,夫人便一直在懿雪殿等着您回来,想来也有半晌多了。”
宇文宪听阿澈如此说,又想到自己与母妃已有数年不见,如今让她瞧见自己这副模样,怕不是又要徒增她的忧伤和担心了。
于是他便在进正殿前,悄悄先回了趟偏殿,换了身衣服,潋去了颓丧的神情,故作轻松的去见了自己的母妃。
在正殿里见到达部干夫人的那一刻,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就端庄地坐在那里,只是这次,她的神情上多了几分紧张。
宇文宪快步走过去,跪在她的膝下,抬起头望着达部干夫人那一双泪水盈盈的眼睛,过往匆匆三四年的岁月都一晃而过。
曾经那个惊艳后宫的柔然公主,如今也平添了一丝沧桑,曾经那张精致柔美的面庞上,现在也已经悄悄地爬上了几条皱纹,一绾青丝里隐约藏着几根白发。
“母妃,我回来了。”
宇文宪这话一出口,达部干夫人的两行泪水便已经簌簌而下。
她伸出手抚摸着宇文宪的脸庞,言语间透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宪儿,我的儿子,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蜀地过得可还好啊。”
“母妃,是儿子不孝,这么多年不在您的身边,让您受苦了。”
达部干夫人抱着儿子,泪如雨下,在这里没有什么王宫规矩,母严子敬,有的只是一个思念儿子,盼望与儿子重逢已久的母亲。
过了许久,达步干夫人才开口,试探性地说道:
“宪儿,顾将军一家···一家人都···,当年若不是顾将军出手相助,怕是咱们母子都要死于非命了,顾将军是个重信重义的人,如今他们一家却只落得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啊。”
达布干夫人这一席话,让原本就硬撑着的宇文宪瞬间泣不成声,他跪在达布干夫人的脚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母亲。
“母妃,当年师父为了保全我,在这昆都城里得罪了不少有权有势之人,他偷偷将我藏在顾家,赐我姓名,将我养大,传我功夫,教我做人,外人只知道顾将军有个得意徒儿,却没人知道他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送我回宫,耗费了多少苦心···师父怎么会死?宪儿还没有报答他的恩情呢?再说师父武功那么高强,他怎么可能死呢?”
宇文宪红着一双眼睛,泣不成声,手中紧紧握着腰间的那枚玉佩,手指由于过于用力,关节已经开始泛白了。
良久,他收起哽咽,眼神坚定地望着达步干夫人说道:
“母妃你放心,这件事情,不管凶手是谁,我都定要他血债血偿!”
成长,永远只在有过伤痕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