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就是这样,当我们放了一个响屁后,他们满腹恶意地添油加醋说我们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臭气熏天。甚至毫无顾忌地含沙射影。然而,一旦成为他们手中的排骨,哪怕是鸡肋,他们也要低三下四百般讨好我们。吮痈舐痔的人少不了。他们反倒认为我们不够现实。呜呼哀哉,他们可千万不敢绝迹。还有比那更好的镜子吗。
自从吃馄饨后,来夏丽萍家串门的妇女一下子多了。她们好像同时看透了什么。在夏丽萍眼中,他们是一群喜好勤快放荡舌头的赋闲族。她们中大多数儿女的事都交代了,所以没几个称呼夏丽萍姐姐的。有位瘦高个天庭沟壑层次的妇女最为勤快,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她就是夏丽萍的对门。也不是针对夏丽萍,对巷子里摇身一变的家庭她一贯如此。在外面奔波的人瘦了,她说发福了。在城里混迹的人狼狈不堪,她说人家忽悠人呢。在村里吃皇粮的人工资涨了,她就说涨了老多。老大难从外面领回了媳妇,她说傍了个有钱的丈人。只要不是赤裸裸昭然若揭的家境,含含糊糊的光景在她眼中嘴里都是好的。她不是无所事事的溜须拍马,也不是弹冠相庆中的媚悦巴结,更不暗含卑琐龌龊的妒忌,纯粹是处于羡慕。而她又不会因为欣赏而改变自己的活法。这样无所事事的女人就是有点大大咧咧。她的乐趣在于传说别人的本事。好在她无恶意,要不为什么对门的摇身一变她才看见人家的光环了。她叫刘美含,三天两头地奔去夏丽萍家胡侃一通。那转睛动嘴眉高眼低的神态与她的言语配合的相当默契。宛如太阳与月亮的约定。出现日食,她就笑着拍自己的嘴。作为东道主的夏丽萍自然虚与委蛇地热情招待前来献媚的每一位妇人。对待对门她不光用嘴,还穿上崭新的羽绒服,就是从床底下拉出一双铮光发亮的皮鞋在对门面前炫耀,意思在说,这些美不胜收的果实,都是从女儿这棵树上摇下来的。她如此用心,或许是被对门执著的打扰烦躁了吧。所以,她的双眸看到的是刘美含熠熠生辉的眼中流露出的嫉妒。甚至连嫉妒背后的藐视,藐视背后的卑恨,夏丽萍都洞察一清。因此,她越发高傲。刘美含看完鞋后,小心翼翼地放入盒里,坐在床上无拘无束地磕着瓜子,为这满地的瓜子皮增添着温润的归宿。这雀舌是夏丽萍特意款待对门的,其他慕名而来都没这福分。刘美含的感悟是,有了孝顺女儿比铁饭碗还实在。当她问道三金自行车折合多少钱时,夏丽萍毫不犹豫道,“两千。”
“不多。要我说你应该多要八百。南香里李顺的女儿,前一节两万,后一节也两万。三金自行车在外。男方那娃还嫌对象要少了呢。”
“怎么男方这犊子还嫌要少了?”
“亏你有那么漂亮的闺女。那娃叫媳妇多要一万,到结婚的时候不就多陪嫁一万。”
“啊,原来这钱都成小两口的了。”夏丽萍顿然醒悟,想了想又加一句,“现在这娃就是坏,根本就不管父母的死活,他们想怎么浪荡就怎么浪荡。”
“可不是。”刘美含愤愤然,好像自己是受害者。“所以我说,你要那个价不多。你机会给吴琴陪嫁多少支票?”
“日子还没定下来呢,也没想那个,得跟琴琴商量商量。”夏丽萍故弄玄虚。
“你看你这对母女,就是肉麻。要我说还是不陪了。都是根据自己家里的情况而定。为什么要看别人的样子。咱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又不是女儿一出嫁就没事了。吴恩锋还没有对象呢。现在娶亲的行情不知天高地厚地疯涨。你的房子又没有盖呢。我也不是笑话你,这没房子姑娘可不到你家来。你也是有闺女的,你说是不是。”刘美含一开说就不知道住嘴了。“再说,吴琴嫁到那北面土地多,又是有钱户。她不缺钱,你反而给陪嫁支票。老话怎么说的,好钢用在刀刃上。”
“不陪支票不好看。”夏丽萍佯装讪讪。
“好看有啥样。钱抓到自己手里才实在呢。女人呀,一结婚生子,就只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劝你尽早别指望。现在这孩子不理会父母水深火热的太多太多了。更何况她是你保养的。好的不用留,坏的留不住。她要当真有那份心,不忘你的恩。到时候自然而然侍候你。没长那心,你就是掏心掏肺也没用。再说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说是一套干是另一套。”
“再怎么说,是我把她养活大的,她又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话不能那么说。她要是嫁到男方,好日子过上了,乐不思蜀,咱还和她死到一块不成。不过,我看吴琴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咱村的女娃中还就属吴琴水灵孝顺。如此,你才应该把家里的实际情况和她说开了。能不陪支票就不陪了。要是你不好开口,我和吴琴说。”
“那怎么行呢。”这语调让人恶心万分。
“没事。说了半天,怎么不见吴琴呢?”
“叫王德茂去了。”
“妈,谁寻我呢?”吴琴正好回来。
“看,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谁寻我呢?”吴琴掀开门帘,愣在那里。
“你刘妈正在夸你孝顺呢。”夏丽萍顺水推舟似的借花献佛。
“吴琴,树活皮,人活脸。孝顺是人的脸皮。孝顺了别人才能看起你。”刘美含立竿见影,冠冕堂皇地讲起了大道理。吴琴傻愣着摸不着头脑。
“你王伯伯来了吗?”夏丽萍打岔道。
“马上就来。”吴琴在母亲身边坐下,嗑瓜子。
“哎呦,你今个有空了。”王德茂一进屋看见刘美含,愉快地说。
“没空就不能来。”刘美含微微反戈一击。
王德茂贼眉鼠眼地在屋里找个地方放屁股。
“来来,坐我这里,我回去还有事呢。”刘美含腾地方。
“坐嘛。”王德茂笑道。
“我总不能占着茅台不拉屎吧。”刘美含谐戏道,随后向夏丽萍告别。
“有空就来啊。”
“你寻我有什么事?”
“你怎么现在才来呢?”
“我亲家来了,正在屋里说话呢,琴琴就来叫了。”
“说什么事?”
“还不是结婚的事。北滩让先生看了两个日子。一个是腊月初九,一个是正月初三。就看你觉得哪个日子合适。”
“还用问我。这不是明摆着腊月初九吗。咱不信先生,就给那信者开绿灯。”
“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年就是他娃本命年。他怎么会说两个日子就有一个是过了年呢。腊月初九就腊月初九。他的意思是腊月里把婚事一过,正月里趁火能巡回探亲。”
“琴琴你说呢?”
“奥。”
“那你今个有空吗?”
“怎么了?”
“有空了到男方把后一节财礼要了。他好歹给几千块没问题吧。今年的棉花行情又这么好。”
“明天了。今天我还有事。”王德茂爽快地答应了。“什么时候让男方行礼?”
“腊月初一吧。”
“一百斤棉花?”
“一斤不少。”
夏丽萍自在的像个曲肱而卧的大佛,被四方香客跪拜地不知羞耻。她原本就打算用男方给的财礼为儿子谋划谋划,只奈不为女儿陪上几千块的支票怕别人戳脊梁骨。现在对门那喇叭嘴就理解支持了,自己何乐不为。男方来送新被褥的一百斤棉花时,她就向他说清楚。自己这穷家家人人都有目共睹。男方看中她的女儿,就得大包大揽地接受一切开支。夏丽萍早就算计透了。如果男方觉得条件苛刻不结婚,那正中她下怀,得到了前一节财礼不说,随后将女儿再找个下家,又是一笔财礼钱。由此下来,吴恩锋盖房子的钱就到位了。男方基本上不会因为最后一难而不“归真”。
“来,做到炉子边。”刘美含好客地让吴琴在家里坐下。
“你寻我有什么事?”贤德的小姑娘被招呼得莫名其妙。
“哎呀,你这头发长得多美呀。”刘美含溜须着吴琴乌黑发亮的发辫恭维不已。“咱村可没有哪个姑娘能长你这么水灵的,就是大妈活到这岁数也是头一回见着。怎么,那娃对你还好吧?”
“嗯。”吴琴烦腻地回应。
“要是有什么事,对大妈说。我保证解决。”
“你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回家呀。”刘美含突然如此不见外,吴琴想不开也接受不住。不就是与有钱人结亲了吗,她觉得村民不至于如此。
“有事,没事我叫你干啥。”刘美含听吴琴的话味相信自己要出力不落好了。但她依然热心说道,“我告诉你。人这一生重要的是一个孝顺。看你妈将你三个养育大,多么不容易、、、、、”
吴琴心神不宁,如坐针毡。刘美含看出了吴琴的反感,说,“你有事就去忙吧,以后咱俩有的是时间。”
“千万别以后,谁跟你这么大年纪有时间呢。”吴琴暗自思忖。她到母亲跟前孝顺不孝顺,家里人一清二楚。刘美含此举完全是逮别人的臭屁。
“我走呀,你不用送了。”吴琴站起身大步向外走着。
刘美含挤出一丝辛酸的微笑,目送吴琴出门,“呸、、、、什么东西、、、、一点家教都没有。就像这还能嫁到有钱家。有钱家要你专门弄个屌。缺失家教的一代人。”吴琴出了院门,这句有感而发的肺腑之言,紧随其后从刘美含鼻子下面的门里泼了出来。刘美含真会把我分寸,没有让它溅到门外,有若是生非的越轨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