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郡城往北五十里外,是一座小县城,因县城两侧皆为高山,呈若谷状,故而得名函谷,传言这座函谷县的存在已过千余年,故而虽是一座小县城,但在一些上了年岁的老者之间却是薄有名气。
函谷县是小县,县城东西两侧又皆为高山,故而只开南北两道城门,城门外皆设茶棚凉亭,以供过往商旅来客休憩。
时至正午,又值初夏,大太阳下早没了行人,连带着各处商铺的店家也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城门外的茶棚里的掌柜更是如此,若非客人呼喊,是决计不会动弹一下的。
话虽如此,可目下茶棚里也几乎没什么客人了,只有北城门外的茶棚里还有三个人坐了一桌,从早到晚已经一连来了三天,比起吃茶倒更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样的客人是最好招呼的,人既然不是单单来吃茶的,从早到晚只沏一壶茶即可,也不用你伺候,在你这坐了一天,给也不会只给一壶茶钱。
所以当茶棚里除了这三位以外再没有别的客人的时候,掌柜的就放心地拿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柜台上,打起盹来了。
天气渐热,日头又大,偏偏茶棚里凉风习习,这样的环境最能催发睡意,掌柜的已经睡着有一会儿了,可坐在茶棚里时不时朝官道上望的窈娘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从星元商会传来了沈文还活着的消息,得到消息的窈娘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苍茫郡城赶到了这里,在那道消息里,星元商会燕国分部的部长李元安已经带着沈文从燕都出发,往苍茫郡城而来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人影,窈娘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及人影靠近,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不由得失望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斟满了茶水的杯面。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点?”
窈娘喃喃自语道,明明那道消息里有许多古怪的地方,譬如沈文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自己回来,又譬如身为星元商会燕国分部部长的李元安为什么亲自前来,这些都是值得打探和细细揣摩的地方,可自己一听到沈文还活着的消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了两天没有等到,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窈娘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开始思索这整件处处透着古怪的事情。
函谷县是和李元安定下的会面地点,这位星元商会燕国分部的部长似乎并不打算去苍茫郡城,后续传来的消息也只说会在这里将沈文交给芳芸阁的人。
这就很奇怪了,因为窈娘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李元安亲自跑这一趟的目的所在,虽然对自己而言,沈文已经牢牢地占据了自己的心扉,可在外人看来,沈文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先天境而已,但凡对芳芸阁有所了解的,就该清楚芳芸阁手下的先天境可不止沈文一个。
既然沈文不重要,那难道和几天前天边出现的异象有关?可星元商会不是正忙着筹备彼岸计划,对于这类异象向来都不管不问的吗?又或者说李元安的目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窈娘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倒不是说不可能,相反,和前面几种可能相比起来,这种反而是最有可能的。
虽然当年从灵月宫手下保住赢秦后裔的正是星元商会,可这近千年来,为了有朝一日能向灵月宫复仇,赢秦后裔也在逐渐摆脱和星元商会的联系,窈娘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从记事起被领进祠堂所要求记住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四大先天势力都是异族外人,不足予信。”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在自己提出前往函谷县与李元安会面接回沈文的时候,五老都表示了反对,可惜那时候自己刚知道沈文还活着,哪里顾得上这些,心一横也不多想就来了,好在还知道带上花月二老一起。
单论实力,窈娘自身不过后天二层而已,但有花月这两位先天二层的长辈在,即使面对先天势力也有自保之力,毕竟就算是先天势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出动两位以上先天境二层的修炼者。
杯中平静的茶水面泛起了一圈圈波纹,坐在窈娘桌前左右两边闭目养神的两位老妪同时睁开了眼睛,转头朝官道上望去。
当一面北斗七星旗从地平线上升起时,窈娘猛地从长凳上站了起来,神情激动,花月二老亦是同时起身,站立在窈娘的身侧,小心戒备着。
一架马车从官道上驶来,那面北斗七星旗就插在马车侧边,驾车的车夫是个圆滚滚的胖子,而除此之外,再看不到有其他人出现,马车也只此一架而已。
马车停在了茶棚旁,早就听到动静醒转过来的掌柜第一时间就拎着一壶凉茶带碗跑到了车架前,驾车的胖子指了指窈娘三人坐的那桌,掌柜立刻了然地将壶和碗都放到了与窈娘相对的空位上。
窈娘并没有见过李元安,见此情形不由得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只见花月二老朝来人齐齐拱手道:“花,月,见过李部长!”
“两位前辈可真是折煞晚辈了!”李元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回了一礼后看向窈娘道:“这位莫非就是赢秦后裔中这一代的当家人,赢窈公主?”
窈娘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居然就是星元商会燕国分部的部长李元安,又听得其称自己为公主,心中不由得警惕了起来,笑着摆了摆手道:“秦国早已不复存在,亡国后裔又怎么配的上公主的称号,李部长唤我窈娘即可。”
四人各自坐下,李元安提起茶壶一气灌了一大口,见窈娘脸上隐隐透露着一丝急躁,便是放下茶壶,用袖口擦了擦嘴,笑道:“沈文好福气啊,能得窈娘如此重视,放心,此刻他就在马车内,本该是骑马来的,只是碍于伤势未完全康复,这才选择了马车,拖延时日,还请三位见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