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如瀑的黑发散落在外面，一个女子慢慢将身体浸入冒着滚滚热气的木桶，里面的花瓣飘旋，时不时被女子撩起，顺着肌肤滑下。
狐璃眼神空洞，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水雾，下午的银铃声渐渐入侵她的回忆。
没想到，君谪萧在听到那句话时，脸色并没有尴尬、生气。更多的是无奈和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他的一笑而消散。
狐璃不想看见他这幅神情，就好像什么都不重要，对于他来说，这都是不值得蹙眉的小事，这些都让狐璃看起来很无理取闹。
可是，这对于他来说，真的只是一件不值得关心的小事?
在几万年的岁月，安静的如同沉淀在地底深处的巨石，而十位神人入了虚空境，无疑都让这块巨石翻云覆雨了一阵，而在狐璃眼里，十一的离去更甚。
可他似乎从来都只是疲倦，淡然。
只有几千年前，她在大殿上与他大声的争吵，才第一次看见他有了这些情绪以外的情绪。
那一刻，她是惊愕的，却又因为愤怒而忽略了。
所以，到底是因为十一，还是……因为她?
狐璃挥手，只见她早就站起来，雪白的内衬被水浸湿，隐隐约约露出光滑的肌肤。
挥手间，内衬已经穿好了，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脑后，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她缓缓走过，不在意头发留下了点点水珠。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只蝴蝶，金色的柔光包围着它，而蝴蝶也紧紧跟随着狐璃。
不知不觉，金蝶越来越多，它们环绕在狐璃的背后，竟然悄悄拖起狐璃的长发。
狐璃走到床前，轻轻一迈，顺势在床上坐下。纯白色的衣摆与乌黑的头发交缠着顺着床边垂下，而那些金蝶也停在狐璃的头发或者身边，安静的仿佛标本一般，静静地散发着光芒，将这一片照亮。
狐璃望向窗边。
那扇窗户正对着她的床。一只金蝶飞了进来。
不同于其他的金蝶，这只金蝶更加夺目，花纹也更加瑰丽，体型也很硕大，大概有一个手掌那么大。
狐璃伸手，那只金蝶稳稳的停在她的手指上。修长的手指稳稳的托着那只金蝶，随后狐璃将它贴近耳边，似乎在听金蝶细语。
狐璃点了点头，轻轻一送，金蝶又飞出了窗外。
看来善后的工作，不会太轻松啊。
……
一夜无星。
王子荣百无聊赖的躺在不知道哪座宫殿的楼顶，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天空，作为一只鬼，他不需要生灵的休息，相反的，寂静的黑夜反而更加方便。
黑夜阴气比白天浓的多，一些有些修为的鬼可以全天肆无忌惮的游走于人界，而那些没有修为的鬼便只能在鬼界待着，等到日落西山，才敢出来游荡一会。
王子荣思考着自己做人的时候，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引来如此祸患，尽管几百年过去，如果不出意外，当年的家人早就投了不知多少次胎，可他越想越是放不下，觉得这种飞来横祸实在荒唐。
难道还能去找那个灵雀报仇么？
王子荣狠狠地摇了摇头。
那可是狐仙大人开尾才能解决的麻烦，他去找人报仇？顶多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绊一跤连皮都磕不破那种。
他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毕竟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而且白天狐璃又将她单方面狠揍了一顿，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
而且很幼稚。
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虽说几百年过去了，但是那毕竟是与他相关的三条人命啊！
王子荣看着没有星星月亮的天空，想起自己年少时带着王子莲去田野间拾野菜，有时候看见了稀罕虫子，他总是免不了去逗一逗在田埂上跑的欢的王子莲，可怜的王子莲每次都被哥哥逗得到处乱跑，有时候还会哇哇大哭。
每次她哭的时候，王子荣都慌慌张张的扔掉虫子，好声好气的哄她，把甜甜的可以生吃的野菜放到她的嘴里。
实在不行，就将几根藤蔓随便编成各种动物，再插上野花，王子莲当即就不哭了。
还有爹没有卧病在床的时候，常常把他带到很远的山里，一起砍柴。那时候他的力气很小，“吭哧吭哧”对着一个大树砍了半天，手都快磨出泡了，也只有一条浅浅的缝隙。
这时候他会沮丧的将爹专门给他做的小斧子扔在一边，自己生闷气。
等爹砍完一棵树，在大树倒塌的轰鸣中寻找他，一边用脖子上挂着的已经发黄的毛巾擦汗一边笑着对王子荣喊到：“谁家大小伙子对树生闷气啦？”
那份笑容盘旋在王子荣的心头，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萦绕，普通人家的生活，在他看来竟然泛着温馨和幸福。
每天黄昏后母亲端着热粥出来迎接他们；小妹总是围在他周围甜甜的叫哥哥，撒娇要他陪她玩；爹明明是个粗人却总能在细微处关心着他们。
那好像又不是三条人命的事情，而是他唯一一次体会到的温暖。
那种存在于世间，属于人界的温暖。
不知道谁家燃起了灯火，照的这片夜空清晰了起来，乌云黑压压的覆盖着，灵溪山的居民在下午就一直抱怨着这个天气，有些人家慌忙把衣服收进房子，把柴火盖住，省的可能被突如其来的雨淋湿。
原来妖也有这么平凡的一面。
王子荣想着。
在鬼界很难看到这样的场景，毕竟那是永无阳光的地下，鬼也是有形而无身，这种烟火气的生活，除了鬼王，与他们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唏嘘了半天，王子荣突然想起来，狐璃之前说的鬼息一事。
鬼有灵吗？
无稽之谈吧！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王子荣一定会这么想。
但是那可是狐璃提出来的，她见过的东西，可是比鬼王还多的！
鬼有怨气，是为人死之后魂魄所化，生前执念越深，怨气也就越强，修炼也更加快速，再加上阴阳之说，阳，抑怨气，阴，补怨气，于是鬼就成为世间唯一一种不需要灵气便具有神识的物种。
而鬼息，恰恰与之反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