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元帝的态度十分清晰。
锦秀作为使团负责人,站出来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和云月所说一致。
无论是云月还是锦秀,他们都选择性略过锦苏。
有了锦秀的话,刘夫人欺君罔上的罪名成立。她脸色苍白,面如死灰,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见状,云月沉默。
刘夫人有些冲动却不傻,今日主动挑起事端,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联想今日种种,答案不言而喻。
她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全身戒备,时刻绷着神经。
刘夫人瞒着砍头的风险跳出来,肯定有人许了她莫大的好处,也命令她做更大的事。
宋家赏花宴和宋婷不过是小打小闹,伤不了筋骨。那么,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愈发期待后续发展。
宁恒微微皱眉,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众人心思各异,寿元帝喝下韩贵妃送上的美酒一饮而尽,而后望向刘夫人。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骗朕!”他眉目未动,鹰眸深邃,表面上无喜无怒。
“陛、陛下,陛下饶命啊!”刘夫人痛哭流涕,连连叩头,“陛下,臣妇所言句句属实,是他们、是他们巧言善辩欺骗陛下,请陛下明鉴。”
刘夫人不顾形象嚎啕大哭。
丈夫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她办不好这件事,回去就会休了她,到时候她儿子和女儿怎么办,她不能输,绝对不能!
原来他的丈夫刘大人因着刘夫人在赏花宴上落荒而逃非常恼怒,加上刘小姐的事他越发厌恶妻子,威胁她要休妻。
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过苛刻,一旦被休弃女子及其子女再难抬得起头。
刘夫人父母已逝,家中兄嫂自私强势。如果她被休弃归家,兄嫂定然容不下她,届时她唯有一死。
所以不管是为了子女还是自己,她都要背水一战。
“哦?世子和宋小姐有什么可欺骗陛下的,他们一个是锦国亲王嫡子,一个是咱们墨王殿下的未婚妻,八竿子打不着。”
韩贵妃破例坐到了寿元帝的身边,地位比皇贵妃还高。
她倚在寿元帝的怀里,与其神情对视。闻言瞧了寿元帝一眼,娇声却语句清晰地道。
“因为、因为他们……”
“回娘娘,这都是刘夫人的一面之词,故弄玄虚。”
云月隐约猜到事情正朝自己不希望的方向发展,她不允许!
“虽然臣女不知为何,但从赏花宴一事便可看出,她自私善妒,藐视君上。今日有不少大人夫人曾去过赏花宴,娘娘可以问问他们。”
众人听到云月拉自己下水,纷纷露出不悦。再想想赏花宴上她们险些被锦苏挑拨离间,更是恼怒不已。
又是一阵沉默。
明摆着韩贵妃挑衅,寿元帝偏向她那边,没有人敢出面为云月和宋家出头。
“陛下,娘娘,臣女可以为宋小姐作证,她所言句句属实。”趋利避害的女眷这边,忽的冒出一个爽朗清越的声音。
众人一看是个生面孔。
少女莞尔一笑,不顾一旁母亲的阻止,毅然决然走到大殿和云月并肩站立。
她福身行礼,“陛下,臣女乃镇北将军莫路之女莫婉儿,不久前刚刚回京。宋家的赏花宴,臣女也去了。”
一些夫人千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位莫小姐。她姿色中庸,家室不显,本无人在意,只因救了宋婷才被人记住。
为什么会救宋婷呢?
云月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想清前因后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宁恒与她心有灵犀,缓缓握紧了手。
“放肆!莫氏,你竟敢冒犯天威。”韩贵妃眯了眯眼,不由分说给莫氏戴上一顶大帽子。
莫夫人何曾见过这阵仗,吓得脸色雪白,站立不稳。
莫婉儿冲母亲点点头,以示安慰。
她垂下头恭敬地说:“娘娘此言差矣,刘夫人欺君罔上尚且有分辨的机会,为何臣女为宋小姐仗义执言便是冒犯天威。兴国律法中,有哪一条说仗义相助是错。娘娘,陛下英明神武,决不会因一句话治罪臣女。”
四周响起一阵倒吸声。
韩贵妃一向嚣张跋扈,唯我独尊。崔皇后在世时两人相庭抗衡,不分上下。因此,没有人敢得罪她,更没人敢当众给她难堪。
大家望着莫婉儿的目光充满惋惜、同情。
韩贵妃气闷。
她给她扣上一个帽子,她搬出皇帝压她,即便是往日的崔皇后和现今的云月都不敢这么直白地打脸,她一个小小的三品官眷,竟然、竟然……
见母亲受辱,宁泽赶紧呵斥道:“莫氏,你太猖狂了。”
猖狂?这兴国后宫,谁能有韩贵妃猖狂。
云月心中冷笑,“睿王殿下,贵妃娘娘,咱们不要跑偏话题。”
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我输了不一定会死,你们输了恐怕会肉疼。
宁恒担忧地看着她。
“多谢莫小姐为云月和宋家挺身而出。”云月对莫婉儿福了福身,她侧身避开。“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风轻云淡、坦荡大方,淳王宁昊满含笑意点点头。
云月道:“陛下,事情已然明了。请陛下定夺。”快刀斩乱麻,她厌烦这些尔虞我诈。
没达到目的,韩贵妃岂能善罢甘休。她欲开口,那边寿元帝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立马识相地闭上嘴。
“陛下,锦国使团在此,多少要顾及些颜面。至于其他的,只要人在兴国,两国联姻成功,何愁没有机会。”
皇贵妃一直观察寿元帝和韩贵妃,见此情景立刻低声对寿元帝说。
那双明亮水润的眼睛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杂质。脸上神情淡淡的,周身似乎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白雾,飘然若仙。
寿元帝不禁心头一动。
皇贵妃却是不再说话,含笑端坐,低垂着头。发间流苏倒映在她白玉般出尘的脸上明灭柔和,别具风味。
寿元帝喉头一动,眼神讳莫如深。
“陛下!”韩贵妃不乐意了,轻轻扯了扯寿元帝的龙袍。
寿元帝回过神看她。
眼前的女子浓妆艳抹、娇媚风情,善于揣摩他的心思,深得他心。
不过她私欲太重、野心太大,想要的他不想给。
他慢慢收回目光,望向下面的一众人。
站在大殿中央的宋首辅一家三口、云月、莫婉儿,一个是朝廷中流砥柱,一个是最疼爱儿子的未婚妻,还有一个父亲镇守边疆、保家卫国。
两旁的人或担忧、或幸灾乐祸,锦国使团这边则纯粹看热闹。
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寿元帝有一瞬间的茫然。
“刘氏欺君犯上,屡不悔改,赐毒酒一杯。刑部尚书降刑部侍郎,原刑部侍郎升任刑部尚书。”
“宋婷秀外慧中,莫婉儿勇气可嘉,特赐……”
“陛下!”锦苏打断寿元帝,她盈盈起身,发间流苏晃荡在锦兰仪和锦秀、锦程的心上。
“苏苏临行前,皇兄特意嘱咐要是可以和兴国亲上加亲,更有利于两国关系。”
亲上……加亲?
他们哪里有亲,何来加亲?
所有人一头雾水,锦兰仪等人也都困惑地看着锦苏。
这是等不及了吗?
云月眼神幽暗。
锦苏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凡事凭心情。她猜到她会挑事,没想到忍到现在才出手,难为她了。
宁恒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该来的总会来。
“哦?不知公主此话怎讲?”寿元帝饶有兴致。
锦苏眼珠子一转,“我们锦国派了贵女来兴国联姻,兴国也可派一名贵女去锦国联姻。双方有来有往。”
什、什么?
锦苏永远语不惊人死不休,赏花宴十座城池震慑众人,今次有来有往吓到了一众人。
她当他兴国是什么,张口即来,一句话便断送一个女子的未来。
所有家里有待字闺中女儿的人立马对锦苏怒目而视。
云月心中的不安再次窜上心头。
寿元帝不语,含笑望着锦苏,示意她继续说。
锦苏挺了挺胸脯,傲视众人,底气十足地说:“苏苏与皇兄感情笃深,一直留心此事。今日借陛下为众皇子选妃之际,苏苏偷个懒挖陛下墙角,还请陛下莫怪。”她俏皮地对寿元帝眨眨眼。
“哈哈哈!”寿元帝大笑,“不怪不怪,公主与锦帝兄妹情深,朕怎能不成全。不知公主看上了哪家千金。”
众人的心被这一句话高高提起来。
云月艰难咽下一口唾沫。
锦苏接触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贵女,她的答案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只是她想不到锦苏如此恶毒,丝毫不顾及别人的幸福。
是了是了,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前世带人血洗墨王府的一幕幕犹在眼前,云月痛不欲生。
她发誓,今生绝对要让锦苏血债血偿。
大家也都猜到些什么,默然不语盯着殿中几个单薄的身影。
“苏苏觉着宋小姐、莫小姐就很好。”果不其然,锦苏直指宋婷、莫婉儿。
众人唏嘘。
锦苏和宋婷有过节,莫婉儿没有直接得罪锦苏,但是她救了被锦苏绊倒的宋婷,破坏了她的阴谋。
她睚眦必报,不管两个人谁嫁到嫁到锦国都是举目无亲任人揉搓。这不是结亲,是害人。
大家心知肚明,可对方打着联姻交好的由头,他们拒绝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