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子里,云升将和贾东的对话一一复述给云月。
“他是在威胁我。”云月觉得好笑。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自从和宁恒订婚后受到太多关注,不得不听从母亲的告诫收敛锋芒,否则前世哪有锦国公主猖狂的份儿。
梅娘和云升的头更低了。
拨动杯子里的茶叶,云月当做没看见他们的动作,缓缓道:“升叔,把我们和云家的过节告诉贾东。”
闻言,梅娘和云升对视,面面相觑。
“是。”
云月不是好人,更不是善茬,这一点儿在几年前贾东就知道了。只是有些事情事关重大,他为了保命一直不敢吐露半分。也许是上天安排,今生他有幸再次见到云月,自然想争一争。
听到云升的传话,贾东明白云月这是在考验自己。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骑虎难下,唯有迎难而上。
如果他赌赢了,未来前程似锦,如果输了,大不了赔上一条命,他孤家寡人什么都不怕。
贾东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摸清了知府的底细,“小姐,云知府和马贼早就沆瀣一气,他负责提供城内大户的信息,给他们打开方便之门,马贼得手后所有财物两方平分。”
“平分?”云月噗嗤一笑,她那嫡亲叔叔胃口真大。
不过说来不足为怪,京城里的三叔为了荣华富贵想把她这个亲侄女赶尽杀绝,四叔杀人放火夺财算什么。
“忻州的世家大族难道甘愿坐以待毙?”梅娘问道。
自古各地均有传承百年千年的氏族,他们如同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根基深厚。即使改朝换代,新王朝的君主也不敢轻易动他们,更何况是云岭这个外任官。
贾东摇头苦笑,“当然不愿意,只是忻州、瑞州两地的大族皆以邹氏马首是瞻,而邹氏内部发生动乱,实力大不如从前,无法与官府抗衡,因此才让云大人占了便宜。”
原来如此!
几人恍然。
云月站起来走到贾东的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笑得美丽优雅,“好好干,你会梦想成真的。”
这算什么?承诺吗?
贾东激动不已,强自压下内里的震撼,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到地上,给云月磕了三个响头,郑而重之地发誓道:“一日为主,终生为主,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云月亲自搀扶他起身,绝美的小脸上写满了稚嫩,但在场三人没有一个人敢小瞧她。
从始至终,她都保持着甜美的微笑,一如两年前云峰夫妇过世后,云家用祖宗规矩和孝道家法欺压她时一样。
“忻州很大,瑞州也很大,不仅大而且非常重要,”
少女摩挲金镯子上的紫荆花纹路,神情恬淡宁静,看起来与世无争,随遇而安,那双丹凤眼却时刻熠熠生辉。
“我要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压弯了另外三个人的头、膝盖,他们双双跪下来,声音很低,但是能够让云月清清楚楚地听到:“是。”
他们不觉得她的话有错。
云月打开窗户,天上明月高悬,清冷寂静。
重生回来的她明白自己的仇人不是某个人,是兴国皇室,是锦国皇室,要想打败他们,普通的金银财宝是没有用的。她必须成为这个国家举足轻重的人,让他们想动手时也得掂量掂量。
透明人的生活她过够了,也尝到了苦果,这一世她要活得精彩漂亮,任谁都不敢轻易冒犯欺辱。
遥望远处的知府衙门,她巧笑嫣然。
云家,既然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数日后,听河那边传来消息,云月的替身被行刺,由于伤势严重,已经不治而亡。
消息传回京城,云家人表面上悲痛欲绝,实则不痛不痒,更甚者想踩着云月踏进墨王府,不过被皇帝婉拒了。
先前给最宠爱的儿子和云月订婚,是看中了云峰的忠心和他手里的兵权,如今云峰已死,云家其他人不成气候,要不是儿子坚持,他早就想悔婚了。
墨王妃和侧妃的位置是要留给能够帮衬他儿子的家族,没了云峰的云家想都不要想。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皇帝下令追查凶手,当地知府找了个人出来做替罪羊,这件事就草草了结了。
纵然前世就知道皇帝不喜欢自己,云月听到这些消息仍然非常伤心失落。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未来公公如此嫌弃。或许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她的存在就是错。无父无母,没有靠山,却抓着未来墨王妃的位子不放,这就是她最大的错!
幸好她已经想通了,很快将此事掀过,不再问津。
倒是瑞州的墨王宁恒,看着手下送来的消息,眉头紧紧拧着,面色沉重。
“天涯何处无芳草,节哀顺便!”好友兼军师秦子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放下书信,宁恒走到窗前眺望远方。
不知是秦子琰的安抚起了效果还是怎的,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手缓缓抚上胸口,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绝尘,去调查一下听河庄子的事。如果找到了云小姐,务必保她周全。”
“是。”阴影中的绝尘沉默了一瞬,下一秒空气微微波动,他已离开。
等绝尘走远,秦子琰才完全消化宁恒的意思。他蓦得跳起来,夸张又惊讶地问道:“你是说你的小未婚妻还活着?”
转过身看着他,宁恒面带微笑,手覆在心脏的位置,眼神坚定而从容,不置可否地回答:“她不会死的,她一定会等我。”
秦子琰哑然。
过了一会儿,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粮草怎么办?剩下的只能坚持五天。”
两军交战最关键的就是粮草。现在南国和兴国各十万兵马对峙,他们粮草不够用,忻州又出了问题,他们只能从其他城池征用粮草。雪上加霜的是朝中有人从中作梗,不仅延误军机,还想克扣粮草。
“他们是冲我来的。”宁恒坐下闭目眼神。
皇室之中无亲情,父皇给予他万般宠爱的同时也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些年他遭遇了无数次刺杀,母后和兄长也接连出事。
自从一年前母后病逝,他们兄弟的处境越发艰难。大皇兄占着长子的身份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加上他的母妃韩贵妃在宫中很得宠,他才不得不主动请命来瑞州平乱。
只是千防万防,没想到他们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大事于不顾,若是因粮草而打了败仗,他以死谢罪是小事,十万兴国儿郎的命是大事。
“淳王那边怎么说?”秦子琰收起懒散,表情肃然。
淳王宁昊是宁恒的同胞哥哥,帝后的嫡长子。
看了眼草木皆兵的好友,宁恒轻轻哼笑,桃花眼一笑倾城,“六部哭着喊着国库空虚,皇兄已经向父皇请旨在全国各地争粮,父皇同意了。”
全国各地征粮,远水解不了近渴,瑞州的危机仍未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