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锦兰仪对锦苏应该恨之入骨。”苏菲娅恍然大悟。
“也是最想对付锦苏的人。”阿琳罗补充。
云月站起身望向锦国的方向,神情忽然凝重,眼底流露出无穷的恨意。
“锦兰仪知世故通世故,左右逢源,不会轻易得罪谁。以锦苏的脑子根本斗不过她。是锦苏的哥哥哀帝锦和出手,才让锦兰仪乖乖就范。”
哀帝锦和,才是最令人害怕的存在。
他在锦国的地位其实非常尴尬,表面上是皇帝,实际上是一个傀儡,所有军政大事都由四大亲王裁决,他不过是盖个玉玺,没有什么话语权。
五年后,锦和一举将四大亲王踢出朝堂,实现亲政。面对周亲王府、武亲王府和文亲王府三方反击,他为了巩固地位将亲妹妹锦苏送来兴国和亲,更是不惜以十座城池诱惑寿元帝。
“这样胸有城府的人怎会甘愿做一个摆设?”苏菲娅不解地噘嘴。
阿琳罗为她解惑,“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云月看着两人的目光从困惑慢慢变得清明。
阿琳罗是个明白人,她沉默寡言,实际上什么都清楚。比如锦和那个人,比如皇觉寺竹林。
其实锦苏和云星儿说的都不是实情。
事情的起因是锦苏无意间听说吹箫的人如何丰神俊朗,气度不凡,让她产生了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另一边在大殿前落荒而逃的云星儿收到了宁恒在竹林的消息,于是她赶紧跑过去。
前世锦苏对宁恒一见钟情,今生亦然。云星儿赶到时发现心上人被羞辱自己的女子纠缠,上前与她争辨。两方吵闹中,宁恒悄然离开。
锦苏仗着人多欺负云星儿,撕扯间云星儿的外衣被撕破,她自己突然心生一计,脱下了外衣,弄乱了头发,大吼大叫招来附近的人。
她在高楼上看得清楚,隐藏在人群中“无意”泄露云星儿身份、牵扯出宁恒的人是云星儿的贴身侍女。
贼喊捉贼!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竹林发生的事很快在勋贵之间传播开来,锦苏的傲慢自负自私自利深入人心,云星儿不知廉耻勾引姐夫名誉扫地。
至于宁恒,和未婚妻的妹妹暧昧,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响。但他是男子,大家提起不过一段风流韵事,无伤大雅。
第二天的元宵节云月没有去,听说在宫宴上锦苏闹死闹活非要嫁给宁恒。人们谈起皇觉寺的事情,另一位主角云星儿被拉到众人的视线中。
寿元帝表示他尊重儿子的决定。
宁恒自然不愿意,不仅当场严辞拒绝了锦苏的示爱,更表明此生只会娶云月一人。
她生,他娶她为妻;她死,他迎她灵牌入府。
四周顿时嘘声,议论纷纷。
贵女们又喜又悲。喜的是宁恒拒绝了锦苏,悲的是他只愿意迎娶云月。
悲伤只是一瞬间,很快她们重拾信心,露出欢快的笑脸。
云月已经死了,寿元帝不会允许最爱的儿子孤独终老,她们还有机会。
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插曲。
被拒婚的锦苏自觉颜面尽失,把怒火发泄到云星儿身上。区区一个三品官员的女儿无人在意,云星儿承受锦苏的羞辱无法反驳,打算撞柱保卫尊严,谁知宁恒竟然出手救下她,并为她出头责难锦苏。
锦苏备受打击,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恒,歇斯底里地闹腾,最后周亲王世子锦秀出面,将她强行带回弘文馆。
云家和云星儿自然沾沾自喜,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兴国贵女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前头义正言辞地说终生只娶你一人,后面就英雄救美,打脸来得太快了吧。”苏菲娅啧啧啧感叹。
阿琳罗坐在一旁擦剑。
灯火下,她整个人隐于黑暗中,穿着灰色的斗篷像是一团朦胧的雾。看不清她的表情,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云月专注地凝视着她,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你怎么了?”苏菲娅见没人搭理自己,有些不舒服,伸手在云月眼前晃了晃,半是警告半是打趣道:“你可不要对阿琳罗有什么非分之想哦,她是我的!”
云月不禁笑了。
尽管苏菲娅说话做事匪夷所思,但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哄着让着宠着的小孩子。
“放心,我对她没兴趣。我只是在想宁恒为什么出尔反尔,他不是冒冒失失的人。”她觉得宁恒和阿琳罗有些相像,一样让人看不透。
阿琳罗难得和善地抬起头看云月:“也许是因为你。”
她?
云月更为不解,“为什么?”说完似乎想到什么,恍然道:“莫非他的目标是云家?”
可是不对啊。
他看出锦苏绝非善类,任何与他有联系的女子都会被锦苏当做敌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偏偏将云星儿和云家牵扯进来,以锦苏的脾气和锦国的实力想要查出云家的隐私易如反掌。
其他的倒是罢了,云家还有一个致命的隐患。云岭通敌,罪无可恕,他今后也会背上污点。
难道他不清楚这些吗?如果清楚,为何要这么做?
云月脑袋晕晕乎乎的,眼前仿佛有一层浓浓的大雾,雾里危机重重,她却怎么也看不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见她神情萎靡,十分茫然,阿琳罗放下剑,目光清亮,“当日你设计锦苏和云星儿发生冲突是为了什么。”
她不是在问她,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
云月混沌的凤眸顷刻间绽放出阳光般的明亮,“原来如此,他竟早就看透了我的计划。”所以,宫宴上对云星儿的维护是在帮自己。
想清楚的云月笑容溢出唇角。
“也许,我该还他一份谢礼。”
弘文馆中,使团里最尊贵的几个人挥退侍卫宫女,关在房间里商量事宜。
“苏苏,这次你真是太莽撞了。”锦秀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白璧无瑕的脸上充满了怒气。
锦苏撅起嘴满不在乎道:“反正咱们都是要与兴国联姻,与其费尽心思挑选一位皇子不如就墨王好了,他是寿元帝最宠爱的儿子。”
锦秀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的确是为了联姻而来,可联姻的对象是锦兰仪,不是她锦苏。皇觉寺和宫宴两次露面,锦苏已经给众人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若非锦兰仪知书达礼,恐怕现在锦国颜面尽失。
唰!
武亲王世子锦程将匕首狠狠插在桌子上,凶神恶煞地对锦苏骂道:“当初说让你来和亲你不愿意,非逼着我妹妹来。怎么?现在瞧上人墨王了就想把我妹妹踢到一边。”
他拔出匕首在锦苏脸上比划,“我是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混账起来连我父王都管不了。你好好待在弘文馆,再敢出什么幺蛾子或者欺负我妹妹,我让你站着进,横着出。”
锦苏吓得快要哭出来,紧紧拉着锦秀的衣袖,狐假虎威道:“程哥哥,我也是你的妹妹啊,我有了心仪之人难道你不应该祝福我吗?再说了,既然兰仪妹妹不愿意和亲,我挺身而出不是正合她心意。”
锦程从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的人,狡辩都狡辩地理直气壮。
“你……”他忽觉衣袖被人扯了一下,转过头一看是自己的妹妹。
她那么美丽、聪慧,深受众人喜爱,结果却落个远嫁他乡的下场。一想到以后妹妹要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举目无亲,他就心疼得紧。
锦兰仪没有表现出委屈和不甘,恬淡清丽的面容中带了一些苦涩,冲哥哥微微摇头。
锦苏是锦和最疼爱的亲妹妹,不管大家私下里怎么蔑视他,明面上还是尊他为帝。只要一日没有撕破那层窗户纸,大家还是要和和气气,兄友弟恭。
锦秀望着锦兰仪满意地点点头,识大体顾大局,这才是皇室女子应有的风范。
再看身旁倔强高傲、眼底却溢满恐惧害怕的锦苏,他眼中有厌恶一闪而过。
“兰仪,此事你怎么看?”
锦程那个莽夫就不用问了,护妹狂魔,他还是直接问当事人比较好。主要还是锦兰仪好说话。
锦兰仪强颜欢笑,笑容中有显而易见的涩然,平素轻柔的语声中带着哽咽,缓缓道:“兰仪听堂兄和哥哥的。”
也就是说她不反对她嫁给墨王!
锦苏闻言喜不自禁,原本对于锦程的惧怕荡然无存。她挺了挺胸脯,微抬下颚斜睨着锦程,像一只斗赢的母鸡。
锦秀无奈,“苏苏,你先回去歇息。你是锦国的嫡公主,联姻兴国是大事,我会写信告知父王和几位皇叔,具体结果由他们定夺。”
锦苏环顾四周,见锦程和锦兰仪没有反驳锦秀的话,心满意足地走了。在她看来,锦秀松口此事就算成了。
锦苏走后,屋内三人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妹妹,锦苏把你当做什么了,需要的时候推你出来,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踹开。她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锦程义愤填膺,为妹妹鸣不平。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我马上给父王写信,让他不要同意。”
他站起来飞快地跑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锦秀和锦兰仪。
锦秀眉头深锁,锦兰仪慢慢走近他,神色淡然,温柔地安慰道:“堂兄不必烦恼,这不是你的错。”
“让你受委屈了。”锦秀仰头看着锦兰仪,那张清丽脱俗的脸颊没有锦苏明艳,但格外舒服耐看。
他拉着锦兰仪坐下,目光温柔似水,“你且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受此屈辱。”
锦兰仪将手覆在了锦秀的手背上,笑得泪盈于睫,“兰仪相信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