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就过得平淡起来,秋离也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南淑姑姑总是安排她去照顾齐宣,每次他看书,她就给他掌灯;他写字,她就给他研磨。齐宣心情好,平日里也就不怎么折磨前朝的大臣们了。
恰巧又是年关将至,南淑姑姑也开始安排着给御殿里的人准备新衣裳。她给秋离留了个粉色的小袄子,秋离喜欢的不得了。她总是觉得,南淑姑姑就像她娘亲一样,虽然有时候也念叨她几句,但是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自己。
秦公公也是,有时候得到什么稀罕小玩意儿,也送给秋离。这短短的时间里,秋离就攒了一堆的宝贝,她把这些东西都收的好好的,想着那天都带回去给她娘亲。
新年的那天,皇宫里也很热闹,齐宣带着秦公公去参加新年的庆礼。礼乐的声音很欢快,都传到了御殿这边。南淑姑姑让小厨房做了一桌好菜,给殿里伺候的宫女公公们。
不一会儿,秦公公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还偷偷的把秋离拉到一旁。
“秦公公,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在吃好吃的?”秋离手里还抓着个鸡腿,说着就递给了秦公公。
“你这小丫头就知道吃。”秦公公把手里的食盒给了秋离,里面全是秋离以前没吃过的果子和点心。“皇上说了,知道你爱吃,特地要老奴给你带过来的。”
秋离不知道这些吃食都是宫里的贵人们才享用的,当下只觉得自家主子真够意思,还知道带好吃的给她。她笑嘻嘻的接了过去,还像秦公公道了谢。秦公公看着她眼睛里只有吃的,想着这丫头真是不开窍。“皇上还说了,宫里旁人不能升明火,晚一些皇上祈福会放一盏孔明灯,你自己看见了有什么话想对你爹爹说的,就对着孔明灯祈祷。”
没想到他还记得,秋离有些惊讶,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她的这个习惯,除了她自己,这世上齐宣是第一个记得的人。
之后再面对那桌好吃的,秋离都没了心思,她草草的吃了饭就去院子里等着。也许是因为新年,今晚的月亮也很亮。她有些想娘亲了,不知道自己留的字条她娘看到没有,不知道自己捎回去的家书她娘亲收到没有,不知道少爷小姐过得好不好……一时间,她多了好多的牵挂。
南淑姑姑来寻她的时候,她就蹲坐在石阶上。
“秋离,想什么呢?晚饭也吃的那么少?”南淑姑姑陪她一同坐着。
“我在等孔明灯。”她看了看南淑姑姑,看着她的衣服也比普通人家的下人要好很多,年纪和她娘亲也是差不多,却保养的比她娘亲好多了。“南淑姑姑,你为什么不回家?”
南淑有些错愕,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我自小就入宫,这么些年,家里人早就没了。我伺候皇上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皇上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到了这把年纪,也不打算出宫了,也许这皇宫就是我的家。”
一辈子待在这宫里,秋离想都不敢想,这里很好,吃穿住行都很好。就是规矩太多了,永远没有外面那般自在。
“你呢?以后打算怎么办?”在南淑看来,以齐宣对这小丫头的态度,她迟早是要入宫为妃的。虽然这小丫头,现在还是一副懵懵的状态。
“我肯定是要回家的,我是逃婚出来的,等我娘亲想通了我就会回去的。”秋离想了想又说:“主子答应过我的。”
南淑那时也以为齐宣是随口答应秋离的,只道这宫里并不是个容易出去的地方。她跟她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心思单纯。直到后来,陪着齐宣一路走来,她才知道要在这宫里活下去有多不容易。
但是这些南淑并没有说与秋离听,有些东西是需要自己想明白看透的。
远处渐渐向上空飘起一处亮光,南淑提醒秋离去看,是孔明灯。秋离赶紧对着灯光祈祷,她迫不及待的要和天上的爹爹分享最近的事情,她爹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吓一跳。
南淑难得看到秋离这般认真的模样,不禁又多了几分疼惜。
“以前我还小的时候,也遇见过以为像你这样子祈祷的贵人。”南淑想起以前刚进宫时,便遇到了西楚使臣来访,西楚的太子太子妃当时还在宫中住了好些时日。那太子妃,真是南淑见过的最美的娘娘。
“像我一样?”秋离觉得有些奇怪,她娘说这是家乡的习俗,可是她没听她娘说起过她家乡有这么个大人物啊。“南淑姑姑,你说的是谁啊?也在宫里吗?”
“不在了,齐国收复了西楚,那位西楚的太子妃娘娘大概早就仙逝了。现在的太后和当时西楚的太子妃娘娘是表姐妹,关系很要好。所以以前,西楚太子妃娘娘每年都会来拜会。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你那时都还没出生呢。”
秋离不知道自己家乡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自然也没办法判定这西楚的太子妃娘娘是不是自己的老乡。她只是莫名的觉得很亲切,这世上还有人和她有着一样的习俗。
齐宣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南淑和秋离早就给他备好了热水等他回来后沐浴。刚看见齐宣进殿,就看见秦公公跟在他身后一直碎碎念。
“皇上,今日这般重大的日子,您不留宿皇后宫中,如何开枝散叶,为齐国巩固国本啊。”
没到这样的节日,秦公公总是这样忧心忡忡的说着,齐宣听着耳朵都起茧了。“行了,这国本朕不死就巩固的很好了。”
一听齐宣在这样的日子说着这些禁忌的话,秦公公吓得脸都白了,双手作揖的对着先帝认罪,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皇上。齐宣知道说也无用,干脆就不理会他了。反倒是南淑机灵,拉着秦公公就出了寝殿。
这下倒好,留了秋离一个人在这里,她怎么伺候?
“更衣沐浴。”齐宣站在那里等人来服侍,姿势也摆好了,却久久不见人来。他不耐烦的回头,就看在秋离红着脸站在他身后。
“主子,我不会啊。”她手指绞着衣角,低着头不敢看齐宣。“我以前,只给小姐更衣过。”
齐宣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燥热起来,但看着秋离害羞的样子,又忍不住逗她。“你就当我是周雨一样服侍。”
秋离心想,那哪里能当你是周雨,毕竟男女有别。但是齐宣是皇帝,秋离也不敢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去解他的衣物。
秋离的手热乎乎的,为齐宣解衣服的时候,手会时不时碰到他的肌肤。每碰一下,秋离的脸就红一分,齐宣也觉得自己心里也就更烫一分。
脱到只剩里裤时,秋离实在是解不下去了,齐宣也不敢再要她解衣服了,急急地走进了浴池。秋离想着终于要结束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去。齐宣又叫住了她,“往哪儿跑呢,过来给我搓背。”她又只得回来,谁让她主子是皇帝呢。
她力道小,搓起背来不痛不痒的,但齐宣却觉得舒服得很。看到齐宣的背时,秋离还是吓了一跳的。齐宣的背上,有一条常常的刀疤,划开了半边背一样。周围也有些小小的伤疤,但是比起这道疤痕,着实不算什么。
“主子,您背上这疤,怎么这么……”
“吓人是吗?”齐宣不以为意的说着,“这是我十四岁那年,去琼州打仗时被敌方的将军砍得,当时我也以为我活不了了。但是当我最后砍下那将军的头时,我就觉得我一定能活下来,而且活得很好。”他很少与人说起这些,当时被砍时的那份恐惧,他到现在都不敢忘,战场上人命都是一样的,活着才最重要。今日他就这么自然的跟秋离说起来,反倒觉得这伤疤也成了个小事一样。
“那主子当时一定很疼吧?”
“疼,疼得我半边身子都没力气了。不过我最后还是赢了,你说我厉不厉害?”他有些得意。
“当然厉害!”秋离是真的觉得很厉害,不过她还是觉得太疼了些。“主子你以后还是不要受伤了,这太疼了。”她想若是自己身上挨了这么一刀,大概早就疼死了,哪里还能这么好好的活着。
齐宣笑着摸了摸秋离的头,也不管水打没打湿秋离的头发。他说:“好。”
那年受伤,太祖皇帝守了他好几个晚上,在这皇宫里,太祖皇帝是对他最好的。但是太祖皇帝已经不在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他知道她又多怕死,他自然也明白,她是在害怕他也会死。就这样的话,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