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吗?嗨,余生不一直都这样吗。”江海把脖子往宽大的围巾里藏了藏,尽量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从小到大,他一觉得不自在就会这样,下意识的藏住脖子。
秋意仍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到江海神色上的有些变化,少年若有所思了几秒钟,突然转身,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余生怪不怪的我不知道,倒是你,我可都听说了啊,你这几天总是疑神疑鬼的,可别把自己给绕进去,天都这么黑了,你还想不想安心回家。”
“不是江海,”秋意摇头,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你发现没有,余生那么喜欢画画,可她的家里,目光所及,一幅艺术品都没有。就算是绘画工具,也都被她小心收藏在自己的房间里,你再去看客厅,还有书房,全部都是关于学习的正经书籍。···还有吃饭的时候,我说余生会和我一起去画室,我见阿姨脸色当时就变了,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这么一分析,我怎么觉得余生学画画这事儿有点悬呢?你说她妈会不会因为她爸···”
面对好友的种种推断,上一秒还在神游的江某人立刻回过神来,一个弹指,干脆利落的停在秋意面前:“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爸你妈吧!”
“这事儿跟我爸我妈有什么关系啊,哎不是,我这是在为余生出谋划策,江海我发现你···”思绪被打断,秋意顿时恼怒,而这份恼怒,又瞬间因为江海的下一句话,而变得温顺起来。
“当然有关系,喏,你妈来了。”江海朝右前方的路口挥了挥手,顺带举了个躬:“阿姨好。”
于是,接下来的交接仪式非常顺理成章。秋意的妈妈是小学体育老师,一见面就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在里面。一向嚣张跋扈的秋意也如小猫儿一般温顺起来,到了临走前才敢小声嘀咕一句:“可余生这事儿怎么办呐!”
“有我呢。”
‘有我呢!’这句话听起来非常平淡,没有任何装帅耍酷的味道,江同学却从小讲到大。
尽管余生同学并不领情!
可那又怎样。
余生是个更愿意凡事靠自己解决的,希望拥有独立形人格的女孩,她不像普通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姑娘,她少了一份娇纵,更多的是性格寡淡。可江海深知,这份寡淡冷漠,只是浮于外表。
这个年过的,大家还算相安无事。余妈妈和余生都没有再提那日饭桌上的事情,或者是说,没有什么机会提。才大年初三,当余生还在自己的温暖小床上与周公私会时,卧室的门就被轻轻打开。余妈妈轻轻悄悄露出半个身体,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儿,留下字条和一堆钱,再度出差了。
所以接下来距离开学的十几天,余生几乎都自己一个人在家。她倒也觉得还好,每晚一个视频电话让她很安心。毕竟是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不管心理有多健康,总归要比别人容易多思多想一些。也更容易体会到大人的幸苦不易,自然少了抱怨,多了对现有生活的感激。
这期间,去大舅家住了两日,和雨辰哥哥打了好久的游戏。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家追剧画画睡觉,其实日子也挺快的。
正月十五一过完,第二天大家就异常不情愿的走向校门、面对开学了。
高一下学期,这是第二次开学,少了一份当初的激动,但重归校园,还是有诸多感受的。
这份感受一开始并不明显,直到班主任老刘的一节班会课,各种忆往昔,各种畅想未来激励当下,实在让人忍不住的感动。余生差点没听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敢对天发誓,她打小绝没有那么的多愁善感,之所以后来江海说她怎么有时跟林黛玉似的,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老刘的熏陶。历史老师嘛,看惯了时代变迁,总归也是矫情的。
除了矫情??思想教育,老刘到底也带来了一份有意义有价值的好消息。那就是这学期有意向学艺术的同学,可以在延时课后去往艺术楼接受艺术熏陶了!
此消息一散布,教室里好一阵暗潮汹涌。学霸们大多不以为动,额,也许是带了一点鄙视的;有意学艺术的感慨终于能逃离苦海;剩下的大部分同学,都在酸。
听到这个消息的余生眼睛都亮了,其实有少数班开创了先例,有上学期就去画室上晚自习的,她早就想去了。
于是乎,沐浴、更衣,再把速写夹之类的偷偷装进书包,满心欢喜的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余生要比平时醒的更早一些,大概是潜意识觉得初次进入画室,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所以她这一天都可谓满面春光,连秋意也问这货是不是打了鸡血这么兴奋!早课是兴奋的,吃饭是兴奋的,就连课间操都快兴奋的跳上天了!
而只有余生自己清楚,这一天她等的有多漫长,感觉每一秒都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小部分,时间像年久失修得发条,没转一圈都得停下来思考一会儿。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延时课结束,余生一个端坐,庄严的从课桌抽屉里拿出自己的背包,再郑重的离开座位。
她要开始了,她要开始自己的艺术人生了,轻盈而自在的。
只这份轻盈不到三秒,就被一团东西黏糊糊的跟上,秋意在身后拍了拍肩膀,开始了兴奋的朗诵:“你怎么比兔子跑的还快,画室大门常打开,快乐人生就此开启,别急,慢慢走去便是。”
余生连忙提示她小声一点,逃离晚自习是多少人的梦想啊,现在她可以明目张胆的溜走,而其他人还要继续留在教室被数学题无情折磨,本来就够拉仇恨的了,这会儿切不可张扬。
秋意立刻心领神会:“没事,谁不爽也可以去啊,画室又没限制不让谁去。放心去吧,加油!”说罢,还做出起飞状,将人轻轻往前推了几步。
此处的推搡,绝对是无伤大雅的玩笑。正常情况下被推的那位只会往前稍稍移动几步。而大概是因为这天过于特别,余生借着力往前,没走几步,就撞上了坚硬的,不知名物体。
额,或者是说,撞上了某同学瘦巴巴的手臂
余生刚想抬头致歉,一张冷冰冰,带着黑框眼镜的脸首先映入眼帘。百年如一日的黑框眼镜,百年如一日不变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