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搬来有段时间了,可是看着客厅还零零散散的堆着些物品,姜知未索性起身卷起了衬衫,将多余的纸箱都搬去了阳台。没了这些琐碎的物件,整个客厅宽敞了很多。
一上午的忙碌,湿了额间的黑发。
凉风拂过,一抹白色的影子落下,不偏不倚盖在他的脑袋上,薄薄的汗渍在雪白的体恤上留了小片的印花。
姜知未没有洁癖但是他更喜欢干净,对于这些来历不明的物体,谁知道是干净的还是脏的,他看着心里难受的紧,怕污了住处,拎着它扔进了洗衣机。
面前摆着功败垂成的设计稿纸,姜知未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为了它,熬了好几个通宵,昨天晚上他好不容易画好了最终版本的图纸,就差最后上色和标注,这个单子就完成了。
结果楼上某个疯女人大半夜不睡觉,鬼哭狼嚎就算了,还踩着高跟鞋蹦起了迪。
这些他都可以忽视,姜知未深呼吸,对,他一定可以,轻轻揉按着被噪音蹂躏已久太阳穴,重新拿起了手边的笔。
可下一秒摇滚乐响起的那一刻,姜知未手一抖,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了。
低头看着奋斗了几天的图变成了一张废图,漆黑的眸子阴骛的不像话,这女人一旦神经起来,太可怕。因为他个人喜好的原因,他偏爱用电子版便于图层修改,看着删的只剩下前期的图纸,姜知未摊在额头上的指尖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除了脑子疼,心更烦。
这下只能重新来过。
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薄唇再次吐出叹息。
抬手抓起面前的图纸设计草图揉成一团,电子版都没了,要这些灵感碎片也没多大用了,一种设计他向来只做一次。
很不幸,那些还是被他扔进了脚下纸篓筐。
这让他长了记性,下次记得一定要定时保存!
辜城好不容易从姜知未的嘴里套出他家住址,严格来说不是他嘴里,是威胁来的。置于怎么个威胁法,他自有妙招。这不,他要来看看这货到底有没有金屋藏娇,不然怎么防他防的这么严。
“我说哥,你到底藏没藏女人?”看他转身压根没打算搭理自己的样子,好吧,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找到蛛丝马迹!可看见阳台上搭着的衬衫明显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的,看着衣服上呆萌的小鹿图像和明显偏小的尺寸,是女孩的没差了。他这也太明显了吧!
姜知未见他伸手想要去摸,原本支着眉尾的右手改为掌心朝上,指尖弯曲并拢,在面前地桌边敲了敲,以示提醒。他不会说话,所以很久之前这种小动作就成了他传达情绪的一种方式。
别人不懂,可辜城还能不了解,双手举至耳边做投降“行,我不碰”。应声,收了手,这还护上了?不简单啊不简单。
辜城看他那一脸言谈自若的脸,他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女人看上了这木头“长得漂不漂亮?叫什么名字,哥,透漏点呗?”
姜知未就想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出自己有女人的,就一件体恤,他说捡的他信吗?
洋洋洒洒的写下几字,用修剪干净的指尖点了点。他本来想用手语,可是右手画了半宿的图,手腕有些疼,懒得抬手。看见滚落在一旁的笔,就顺便捡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辜城好奇的凑过去看。
“捡的”嗯,这的确是他一向的风格,简洁易懂。
衣服是捡的,他也没有女人。他要是在看不懂对得起他硕士的学历吗?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他更信服,毕竟对于相亲八次失败七次的男人来说,姜知未就是bug,哦对了,剩下的那个据说是临时有事没能来。
“哈哈哈哈哈,这才对吗!我说就你还能……能”可看到姜知未皮笑肉不笑的脸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他愣是怂得不敢说了,他又不傻。
姜知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这样的笑容,一定不怀好意!“我开玩笑的,真的!”辜城说完还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姜知未没有闲心和他乱扯,一心头疼设计稿的事情,只希望他快点走,他还要继续准备图。桌上的手机震动,弹出条微信消息,姜知未点开。
“知未啊,阿姨这次给你介绍的姑娘很不错,你要把握住啊,一定得去听见没?照片和时间地址都发给你了,一定得去啊!”
辜城这次来是有正事的,“看吧!我老妈又给你介绍了相亲对象,她话放这了,要是我把你弄不去,我就不用回家了,可以死在外面了!”
姜知未指了指手机,指尖飞速地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看见了,我去”
辜城的母亲刘余菲是姜知未当年的主治医生,为了看好他的病费了不少力,最后虽然很遗憾病没治好,但是让他认识了刘余菲的儿子,也就是辜城,一个整天光说话都能把人烦死的男孩。
起先,姜知未不愿意理他,见他就躲,后来躲不过也就慢慢习惯了。
那时的医院里,总能看见两个一静一动的身影。
“还是我妈的面子大”别说叫他去相亲,就算让他去和陌生人吃饭,他都没那个本事。姜知未无奈的笑了笑,他只是没法子拒绝。
他不能对于一个伸手将他拉出地狱的人,有太多的苛责。
刘阿姨,也是心疼他,只是希望他能同别人一样。成家立业,承欢膝下,她无错。
辜城知道,那些女孩最后拒绝自己的原因,大多是嫌弃他不能说话,毕竟谁想和一个哑巴共度一生。既然选择了相亲,就已经说明了那些人大多已经放弃了爱情,要是连交流都没有,这样的婚姻有几个女生想要?
辜城看他转身抽了支烟夹在指间,他极少抽烟,除非心里有事。
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原本放在窗外的视线,落回自己身上。流利的手语,是他和姜知未共同的语言,“知未,不想去就算了,别勉强自己了,我以后让我妈别再给你弄这些东西了”
姜知未掐灭了指尖的烟扔进了垃圾桶,抬手,他的手真的很好看,可掌心的老茧露出的时候还是有些打破这种美感。
辜城看着他在胸前的动作,一气呵成。
“辜城,没事,我总要结婚的,阿姨她是好意,我懂。”
辜城倒希望他不懂!
刚遇见他的时候,辜城十一岁,好胜心正值巅峰的时候,再加上他妈妈在医院里是个副院长,这家伙在医院里面简直就是个小霸王。可惟独刚来的姜知未对他爱理不理,或许是因为欠虐,被宠上天的辜城偏偏就对他很感兴趣,天天粘着要和他做兄弟。
他对姜知未的崇拜是从那个该死的魔方开始的,他琢磨的几个星期怎么都差了好几格子,小伙伴们也都不会,医院的阿姨也都摇头,结果到了姜知未这几下就给他复原了。
呆在一起久了,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好,姜知未也不再排斥他了,可依旧不愿和他交流,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他听。
后来为了讨好这个兄弟,辜城学了整整三年的手语,就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这是他人生的吉尼斯纪录中唯一坚持最久的事情。
现在想想,当时他妈的真是脑子里面灌了屎,因为现在的姜知未和原来的那个也没差,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依旧对他爱搭不理。
谁叫他就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美名其曰:凉快!他乐意!
姜知未一直都记得:他第一次开心像个傻子一样,用笨拙地手语和自己说“哥们,我以后就能听懂你的话了”。
姜知未承认,那一刻,他确实感动了,但别扭的他最终还是扭头离开了,要不是辜城脸皮厚,估计他就没这个朋友了。
屋内的沉寂,静的连辜城都能听见姜知未腕上的机械表走动的声音,一下一下,一步一步,无休止的转动,听的辜城莫名的烦躁。
他不在的时候,多少个日夜,姜知未就是这样度过的?
“知未,你不觉得寂寞吗?这样的夜里,有个人能陪你也是好的”辜城很少这样正经的和他说话,盯着姜知未的侧脸,他的睫毛在灯光下落下一片阴影,最让辜城在意的是他嘴角那丝苦笑。
他的苦,苦着苦着就感觉不到苦了。
“知未,你能等来的,我希望你能有个懂你的人在你身边,不至于那么苦”
外面夜色正浓,姜知未的眸子染上些许的夜色,深了很多。他手上动作的幅度不大,辜城却尽收眼底。
原来他就是这样来安慰自己吗?
他说:“不苦,总有人不会嫌我。”
除却失语,姜知未足够优秀,比很多常人都要好。可就这一条,他被世俗的眼光钉在了十字架上。嫌弃?谁有资格嫌弃他,在辜城心里,姜知未就代表了三个字“我男神”,他恨不得把这个标签贴在他脸上。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是那种站在金字塔上都掩盖不了自身光芒的人。
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窗外是夜色浓、人间色。
可无数次在深夜之中立于这浓色间的人,只有他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