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府衙内。
王僧辩指着豫州的地图对陈庆之说道:“陈将军,这便是豫州的地图。豫州共有九郡二十二县,寿春便属于淮南郡。淮南郡有五个县,分别是寿春,阜陵,下蔡,安丰和西宋。此时,李宪便龟缩在安丰城内。”
陈庆之思索一番后说道:“王将军,你可知道这豫州共有多少兵马?”
王僧辩说道:“据探子之前的线报,这豫州共驻十万兵马。豫州的刺史府便设置在淮阴郡的合肥城内,所以合肥城驻守五万兵马,其余兵马皆有各郡本部都尉执掌。不过,前不久,探子报说魏国的天柱将军尔朱荣要与北方的柔然作战,所以调走了豫州的两万兵马,但不知是真是假。”
陈庆之抬起头来看着王僧辩说道:“尔朱荣?就是那个九千骑兵平了北魏六镇之乱的尔朱荣?”
王僧辩点点头说道:“是的,陈将军。此人我之前未曾听说过,只知道是胡人部落的首领。虽然是敌人,但不得不说此人不可小觑。葛荣拥兵三十万,声势如此浩大,但依然被此人九千骑兵便打的土崩瓦解。这个胡蛮子,恐怕有过人之处啊!”
陈庆之说道:“王将军不用感叹,我大梁又不是没有良将。再说,不曾交手之人,又怎能知道他有多强,日后我若能遇到,一定要与他较量一番。”
王僧辩见陈庆之煞有其事的说着,心中并不以为然。毕竟陈庆之此战虽然打的颇为精彩,但比起尔朱荣,还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王僧辩依然应承的说道:“说的好,将军此言倒是涨了我等志气。只是,陈大人,你我还是先研究研究这淮南如何攻陷,可否?”
陈庆之看着地图说道:“那依王大人的意思,我等该如何攻城?”
王僧辩指着案上的淮南郡说道:“昨日我统计了一下兵马,陈大人你带来的兵马昨日损耗甚大,已经折损近半,只剩下两千余人,我麾下还有两千余人。此时,李宪这个老狐狸龟缩在安丰城内,兵马不过三千。我们在其它兵马来援之前夺了这安丰城,然后在依次攻陷阜陵,下蔡和西宋,到时候这淮南郡便能归入我大梁的境内。”
陈庆之看着地图思索了一番后,摇摇头说道:“王将军,此计断然不可行!”
“为何?”王僧辩有些吃惊的看着陈庆之。
陈庆之说道:“王大人,我们拿下淮南郡后,淮阴郡的合肥一定会出兵,到时候我们的兵马已疲惫不堪,怎么抗敌?更何况这安丰城易攻难守,我们拿下安丰城自然简单,但合肥若是向我们进攻,那也易如反掌,到那时,别说淮南郡,连大梁的九江郡都会有危险的。”
王僧辩搔搔头,说道:“我们可以向朝廷请救兵啊!”
陈庆之看着有些天真的王僧辩,笑着说道:“王将军,你认为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我们未经请示擅自攻袭豫州,到时候还损兵折将,只拿下这安丰城,你觉得皇上会放过我们吗?再说了,我们攻打安丰城,恐怕我们的援兵还没到,合肥便先出兵了。”
“那依照你的意思,我们什么也不做,撤出寿春,回朝便好了?”王僧辩被陈庆之否定的一无是处,有些生气的说道。
陈庆之笑着说道:“还请王将军海涵,陈某不懂礼数,冒犯了王将军。只是陈某觉得王将军的计策有些漏洞,所以才指了出来。陈某既然已经答应要与将军在此谋求豫州,自然不会擅自撤军的,请王将军放心。”
王僧辩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依然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既然陈将军认为我智虑不周,还请陈将军指点一番。”
陈庆之说道:“当年齐贼萧宝寅破我大梁扬州与靖州,多亏了韦睿才得以击退萧宝寅。韦将军一路攻到合肥,但又为何退了回去?是因为淮阴郡与淮南郡形成犄角之势,而萧宝寅的军队与豫州的军队全都驻守在淮南郡,萧睿攻不下淮南郡,所以才退兵。此时,豫州兵防空虚,正是我们拿下豫州各郡的好时机,我自然不会退却,只是我等不能去攻打淮南郡。”
“那要去攻哪儿?难不成要攻下合肥的刺史府?”王僧辩郁郁不乐的说道。
“正是!”陈庆之有些邪魅的笑着说道:“正是合肥府,拿下合肥,我们便控制了豫州南部的中枢,这淮南郡与颍川郡就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
“疯子!”王僧辩在心中说道,他看着陈庆之说道:“陈大人,合肥府是持天险之城,易守难攻。更何况其中的屯兵至少两万余人,你认为我们这四千人怎么拿下合肥城?”
“不择手段,一定要拿下合肥城。再说了,拿下合肥很难吗?它屯兵数万,我们将他们调开不就行了,它易守难攻,我们不去攻城不就行了吗?”陈庆之的眼中又燃烧起了癫狂的炽焰,他的右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再说了,我等拿下合肥,大梁一定会派援兵的,我们只要仰仗天险击退来援魏兵即可。”
王僧辩被陈庆之的癫狂吓着了,他以为用四千兵马拿下淮南郡就已经是疯狂的举动了,谁知这位双眼赤红的疯子更加癫狂,居然要用四千兵马拿下半个豫州。他甚至有些怀疑刚刚发生的那场战役是陈庆之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结果。他摇摇头说道:“陈将军,你说引开合肥的兵马,怎么做到?你说不去攻城便能攻陷合肥城更是无稽之谈。”
陈庆之说道:“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一名小卒进来躬身跪地说道:“启禀二位大人,扬州刺史与九江郡都尉在府外求见。”
王僧辩起身说道:“这二人来干什么?”
陈庆之说道:“九江郡都尉来此,必定是东城有了什么动静,至于扬州刺史为何而来,我也搞不清楚。”
王僧辩对兵卒说道:“快请二位大人进府。”
不一会儿,扬州刺史进来拱手说道:“哈哈!下官在此恭贺二位大人寿春之战告捷!”
王僧辩说道:“刺史大人客气了,这都是陈将军的功劳。”
扬州刺史转头看着陈庆之右脸的手掌印,表情怪异的说道:“陈将军,你的脸?”
陈庆之摸摸脸,说道:“大夫说我这是上火所致,刺史大人不必担心。”
扬州刺史愣愣的点头说道:“好吧!对了,下官这次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们的。”
王僧辩说道:“哦?不知刺史大人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们?”
九江郡都尉上前说道:“启禀二位将军,今日早晨,东城的李长钧出城投降,现已羁押在我部!”
“哈哈,这可真是好消息。我们抓了李宪的儿子,这会可以和李宪好好谈谈了。”王僧辩说道。
陈庆之忽然也面露喜色,说道:“有了,我知道该怎么攻打合肥了?”
扬州刺史有些诧异的看着陈庆之说道:“王将军,这?”
王僧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陈将军受伤,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胡言乱语。”
“哦!那陈将军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扬州刺史面露关切的说道:“对了,二位大人,如今寿春之役已毕,二位何时回京复命?”
王僧辩看看陈庆之,说道:“此时,豫州刺史李宪龟缩在安丰城内,我等攻下淮南郡在回京复命不好吗?此时回京,这寿春城又要拱手送于北魏了。”
扬州刺史依然面带笑容的说道:“王将军,依我之见,这寿春城处于淮南郡,不要也就不要了。将军你攻下这淮南郡倒是好事,但恐怕合肥城虎视眈眈,我等日后依然要退兵,不如不攻。依我之见,不如送回李长钧,向那李宪表明我等并无要大动干戈之心,维持边境和平算了。”
“可是······”王僧辩不甘的说道。
扬州刺史打断了王僧辩说道:“将军虽是将门之后,但也未必能比肩王茂将军,何必要逞能呢。此次攻袭寿春便是你的失策,幸好有陈将军解围。我想陛下也不会深究此事,可将军若是还要恣意妄为,那恐怕会龙颜大怒啊。将军三思!”
王僧辩听扬州刺史说他不如他父亲,心中顿时火起,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涨红了脸看着扬州刺史。
“大人所言差矣,三军之事,每日变幻莫测,圣上未必不想要这豫州,大人不用揣测上意。此次,圣上派我来不单是解救王将军,还要平定边境。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时,只有彻底平定这豫州之乱,才能完成圣上交予我的使命,至于怎么完成,当然是我陈某的责任了。”陈庆之眼神坚定的说道。
王僧辩有些感激的看着仗义相助的陈庆之。
扬州刺史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陈庆之会跳出来反驳他,但很快便恢复神态说道:“这么说,将军你也要跟随王将军去取淮南郡了?”
陈庆之摇摇头,认真说道:“不,我要取下豫州的淮阴郡,淮南郡,颍川郡,这南边三郡归入大梁,才能彻底平叛。”
王僧辩立刻有些翻白眼,想到:“此人怎么还如此疯癫?”
扬州刺史看着陈庆之认真的眼神,使劲抑制住笑容,说道:“将军,你就靠你的这点人马吗?”
“绰绰有余。”
扬州刺史笑着说道:“哈哈,好!那我便等待将军的喜讯了。”扬州刺史知道不必去阻止那些自找死路的人,于是继续说道:“只是我扬州兵马稀少,恐怕不能助将军一臂之力了。”
陈庆之笑着说道:“不用大人的一兵一卒,陈某只想要一个人。”
“敢问陈大人,要的是何人?”扬州刺史有些迟疑的说道。
“李宪的儿子李长钧。”
扬州刺史如释重负的说道:“这本是陈大人擒获的人,自然要交给陈大人。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押人交予陈大人,恕不奉陪了。”
“恭送大人。”陈庆之不卑不亢的说道。
扬州刺史在门外暗自摇摇头,想到:“又要给皇上报文书,只是这次希望是被杀而不是被围,省的再派兵营救。”
王僧辩看着陈庆之眼中燃烧着的炽焰说道:“陈将军,你真的要攻打合肥?”
“这是自然,王将军,你愿意与陈某并肩吗?让大梁的人看看,虎父无犬子。”陈庆之看着王僧辩说道。
王僧辩被陈庆之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心,叹了口气说道:“反正已经夸下海口,不就是一条命嘛。王某豁出去,陪陈将军一次。”
“哈哈,好!”陈庆之笑着说道:“我要这半个豫州城都归大梁所有。”
“启禀将军,刺史大人将李长钧押送至府外,该如何处理?”一个小卒进来问道。
陈庆之平静的笑着说道:“拉出去枭首,然后将头颅送于安丰的李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