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夕阳在层层血雾中折射出血红色的光,象征着不祥的日蚀正在一点点的吞噬着血色的太阳。
陈庆之提着剑看着战场的残肢断臂显得有些迷茫,手中那柄无坚不摧的血殁也被砍出了缺口。血液慢慢的从脚下的尸体中流出,很快它们便汇聚成了一条小溪,在沟壑的大地上缓缓地流动着,就这样流进了飘着浮尸的大江。粘稠的血液在江中稀释,很快整条大江全部被染成了红色。在江边,血红色的彼岸花妖异的摇摆着,疯狂的接受着血液的灌溉。
陈庆之看着遍地的尸体有些惊慌,他的那身白衣也被血液彻底浸透,变成了血衣。在他的不远处,他看见宋景休躺在尸堆中,两支羽箭射中了他,一支射在了他的心口上,一支正中他的额头。他拿着那只折弯的铁枪,两只眼睛不甘的瞪着前方。
陈庆之惊恐的看着满地的尸体,大梁的士兵与北魏的士兵混杂在一起。他们的尸骨已经有些腐烂,苍蝇在他们的躯体上久久不肯离开。他想逃,但他的双腿不能动弹。就在这时,一个魏兵从尸堆中缓缓地爬了起来,他右手提着手中的弯刀一步一步的向陈庆之缓缓移动着。他的脑袋被削了一半,左臂也被斩断。
陈庆之仔细看去,他的瞳孔因惊吓而剧烈的收缩着。他认识这个人,他在北魏的军营亲手用血殁将这个魏兵的半个脑袋斩下。此时,这个魏兵提着刀,用仅剩的那一只眼睛瞪着他,狞笑着向他走了过来。陈庆之吓得摒住了呼吸,他想要逃,但双腿却被死死的钉在了地上不能移动。他想要提起手中的血殁,但依然做不到。此时他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不能移动,连张嘴喊叫都做不到。
于是,他只能立在那儿,眼睁睁的看着那名魏兵向他走来。那名魏兵走到陈庆之面前,他看着陈庆之咧嘴笑了起来,陈庆之从他残缺不全的牙齿中看到了驱虫在蠕动着。那名魏兵看着的陈庆之,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刀猛烈的向陈庆之砍了下去。
啊!陈庆之从床上猛地翻了起来,他有些惊魂未定的看着四周。
在旁边坐着的宋景休连忙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笑着说道:“豆芽,你终于醒了。”
“原来是场梦!”陈庆之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将宋景休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宋景休看着陈庆之醒了过来十分的开心,说道:“豆芽,你终于醒了,从前天你带我们回到宿豫郡后,你便昏迷了过去。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找大夫来看,说你是过度劳累和受到了刺激,所以不能醒来。你这一睡,睡了两天多。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庆之终于想了起来,他带着骑兵夜袭北魏大营,然后又着他们连夜渡过泗水,撤到了宿豫郡城前,接着他便什么都再也想不起来了,想必就是那个时候昏迷的。于是看着宋景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宋景休看看外面刚刚升起的太阳说道:“已经是辰时了!”
“我居然睡了两天两夜,景休,大夫真的说我只是过度劳累了吗?是不是还有什么大病你瞒着不愿意告诉我啊,要不然我怎么一下子睡了两天两夜。天呐,我这刚到而立之年便要英年早逝了吗?”陈庆之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宋景休不屑的看着他说道:“我说豆芽,你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吗?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觉得你快要死了。还什么英年早逝,你死了那叫为民除害。大夫说了,是因为你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所以不愿醒来。”
“我受刺激,我能受什么刺激?”陈庆之慢慢起身问道。
“不知道,不过你这两日一直在做噩梦,还被吓的冷汗直冒,你到底做什么梦了?”宋景休好奇的看着陈庆之问道。
陈庆之想起了梦里那个只有半个头颅的魏兵,脸立刻便没了血色。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宋景休看着陈庆之的模样便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于是说道:“你不愿说也没关系。毕竟谁第一次上战场杀人都会做噩梦的,更何况你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陈庆之听着宋景休的话,愣愣的点点头,但脑子依然沉浸在两日前的战场上。这时,他的右手不断的抖动了起来。陈庆之努力的压着抖动的右手,不想让宋景休看到。
宋景休没有发觉陈庆之的异样,依然在乐此不疲的自言自语道:“不过你别说啊,你这歪点子挺多的,要不是你,我们还真的恐怕回不来了。”
陈庆之看着窗外的太阳,忽然想到这才是辰时,宋景休便在他身旁,难道他一夜没睡?于是问道:“景休,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景休愣了一下,说道:“我这不才刚来嘛,看看你死了没。”
陈庆之看着宋景休双眼的血丝,知道他在撒谎,心头顿时一热,说道:“你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其他的事等下午再说。”
宋景休看着陈庆之已经醒了过来,于是放心了,说道:“也好,我昨夜没睡醒,现在去打个盹。”说完便关门出去了。
陈庆之看着宋景休出去了,便想再次躺下休息一会儿。但他刚一闭眼,那具尸体诡异的微笑便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陈庆之只好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自己颤动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