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女贼锦瑟假扮新娘入太子府图谋不轨,按本朝律,斩!”
一长须内侍身着官服,表情僵硬,拖着尖锐刺耳的嗓音,双手捧一道圣旨,身后乃是坐在监斩台之上,外罩着深蓝长袍,内衬以袖边乃祥云图案的北怀太子尉迟朔。身前乃是被兵士阻拦,情绪激动的百姓。
尉迟朔将竹筒中一支斩首令牌拿起,一双凌目扫过斩首台之上那身穿囚衣,跪坐于众百姓之前,身上除百姓刚才丢的烂白菜与臭鸡蛋外,还有浑身鞭痕累累的锦瑟。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百姓见尉迟朔手中令牌迟迟不落地,皆举起右手提醒尉迟朔,定要将她斩之。
锦瑟抬起沉重的脑袋,众人见她惨白的脸色添上她脸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似在嘲弄般望着欲将她除之后快的百姓。
她锦瑟何惧生死?只是至今不明,她乃如此高手,这一次潜入太子府怎会这么快便露馅儿了?
她不服气!她不甘心!
尉迟朔起身,挥挥宽袖,嘴角一勾,将手中斩首令牌别于腰间,而后自监斩台而下,缓缓走向锦瑟。
她见他高高立于眼前,索性别过头去闭上双眼十分不屑,堂堂太子殿下竟这般小气,不过是新婚之夜让他在府内护卫面前失了颜面,他竟主动请求皇帝做了监斩官!
瞧他那自恃风度,却小肚鸡肠之态,真让她觉得恶心。
尉迟朔垂眸,他能觉察到她的心有不甘,便怒喝道:“大胆民女,竟敢对本太子视若无睹?”
“嘁~”锦瑟依旧闭着眼,耳畔是他那狂妄的语气,她道:“太子殿下未免太瞧得上自己了!”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怎么如此多的废话?
她终是睁开眼,望着他身后那已经急不可耐的百姓,为求速死,便抬眼望着他寡淡的脸,挑衅道:“我锦瑟早死晚死都没问题,可别让这些百姓等着急了!”
说罢,她那笑里藏刀的笑容也迅速收敛,只恶狠狠地望着尉迟朔。
尉迟朔俯身蹲下,他望望她那凌乱的头发,以及她那张一说话嘴唇便开裂渗血的嘴,眼中满是嘲弄。
他怎么舍得让她死?
哦!不!是怎么舍得让她就这么轻易痛快的死去?
她不是不甘心么,他便道:“锦瑟姑娘,身为一个杀手,是不可以动恻隐之心的,做什么事情呢,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她受不了这般活生生的凌辱。
“啊!”
“大胆!”
锦瑟一口将他的手臂上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尉迟朔反应过来便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
原本血色全无的脸颊之上竟显现出一只大红手印,她似笑非笑地起身,潇洒地用大拇指抹去嘴脸流出的鲜血,嘲弄道:“监斩官大人!您好大的官威啊!监斩官大人,您是否可以行刑了?”
“慢着!”众百姓给一身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面容以薄纱半掩的女子让出一条路,锦瑟闻声,见来人自百姓中衣袂飘飘而来。
她立于锦瑟前站定,锦瑟不屑一顾地胡思乱想,与尉迟朔言:“怎么,殿下也邀新纳的小妾来观看我锦瑟斩首示众?真是好兴致!”
反正他尉迟朔花心滥情之美名已是冠绝天下,谁若是做了他的妻子,那便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因为在坊间,一直有关于尉迟朔的一句话便是:太子殿下永远都在纳妾!
她锦瑟已是司空见惯了这种场面。
尉迟朔笑她死到临头还满口胡言,他侧目示意那戴掩面之纱的女子。
那女子将薄纱摘去,众人哗然。
“这两人怎会长得一模一样?”
锦瑟定睛一看,宁如双脸上的伤疤竟没了踪迹。
不,锦瑟惊恐地摇摇头,不,她不相信,她眨眨眼,再次睁开眼。
宁如双依旧是细腻甜润的嗓音:“多谢姑娘不杀之恩!”
宁如双露出极度阴险的神情,她宁如双竟被锦瑟三番两次打成重伤,幸得危难时刻太子殿下出手相救,不然还真的下了地府见了阎王!
“你没……没死?”
她不仅脸上的伤好了,竟也能说话了!
她若不是亲眼所见,怎能相信这世间还有此等医术?
尉迟朔见锦瑟本是一脸的无所畏惧,突然变得惊慌失措,有一种占了上风的感觉,他道:“早说了,做杀手不可以动恻隐之心的,若不是如双大难不死,本太子怎知你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新娘是假冒的?”
他伸手粗暴地挑起她的下巴,饶有趣味地凝望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骤然,他伸手将她脸上那张人皮面具撕下,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锦瑟双手被绳索绑住无法挣脱,只得任由他摆布,他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将人皮面具猛地从身后扔出,而后故作惋惜地望着她那张比宁如双还要漂亮的脸蛋儿。
“啧啧啧~锦瑟姑娘若是真想嫁于本太子,何必换脸换皮?直接寻个机会出现的本太子面前,本太子至少也赐你一个妾的名分啊!哈哈……”尉迟朔讽刺道。
宁如双冷笑,她拜她所赐所受的苦楚今日也该有个了断了!
“你……你杀了我!”锦瑟虽不惧生死,却最怕此般的侮辱,简直堪比凌迟,她嘶喊,“你杀了我!”
尉迟朔依旧不肯轻易地放过她,她不知为何,一个堂堂一朝太子,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变态?
尉迟朔将腰间斩首令牌取出,道:“你求本太子啊,本太子高兴了,便赐你一个痛快!”
什么?!
锦瑟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一个如此妖孽之人,她只听过犯人求生不得,却没听过她已被押至刑场,还求死不能的!
不,她绝不会开口求他,绝不!
下一刻,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站起,趁尉迟朔不备,抬脚向尉迟朔手中踢过去。
“啪!”监斩令牌掉在地上,一切似有了结局般,内侍高声道:“时辰已到,行刑!”
尉迟朔只得退于一旁,望着屠夫,喝一口大碗酒,而后喷洒在已被烈阳烤炙,温度极高的大刀之上。
屠夫手起,刀还未落。
锦瑟抬眼看了看尉迟朔那张表情突然很是复杂的脸。
他不知为何,竟这般的不舍,他眼望锦瑟头顶的大刀掠过烈日,刀锋之上闪着光芒。
屠夫刀落,锦瑟认命地闭上眼,脑中闪过一道腥红——
“啊!”锦瑟猛地起身撞到正坐在她床边尉迟朔的额头。
疼……
锦瑟以为自己死了,朦朦胧胧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脖颈,猛然发觉脑袋还在。
这……
难不成是自己平日里行善积德,死后还不至于落得个无头女鬼的下场?
什么呀,还行善积德呢,她立即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锦瑟当真是杀人无数,虽然那些死于她剑下之人皆是歹人,但终究是一些人命,她还是想想怎么向阎王爷委婉的阐述她作为杀手的不得已啦,无奈啦,反正千万别让她锦瑟不得超生啊……
睁眼,眼前是一个生前让她见了便生厌的男人,他正一脸茫然地望着锦瑟一副表情生硬的样子。
她在梦里做了什么梦?被惊醒后又是这般痴傻的表情!
难不成是他那天对她出手过重,昏迷了三天三夜后醒来变成了一个傻子?
尉迟朔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锦瑟只道:“这阎王爷怎么长得跟那个混账太子一模一样?”
天哪,这世道是怎么了,她就算是死了,给她安排下辈子的阎王爷也与让她结束上辈子之人撞脸!
这世道,处处是悲剧!
尉迟朔脸一黑,他堂堂太子在她昏睡三日照顾于她,她醒来第一件事竟是骂他与阎王爷长得一模一样?这也就罢了,什么时候他竟成了混账太子?
“喂,你一小小女子,竟敢辱骂本太子,信不信本太子一句话,便会让你锒铛入狱,终生不得见天日!”尉迟朔略微有点气恼。
本太子?入狱?
锦瑟揉揉眼睛,环顾四周,这不是尉迟朔富丽堂皇的寝宫吗?
她立即将视线投向坐在床边的尉迟朔,似是豺狼捕猎食物般向尉迟朔靠近……
“这位……你要干什么……”尉迟朔以为她又有什么鬼计谋,便向后躲去!
“别跑!”锦瑟咽了口口水,一把抓住尉迟朔,捧住他的脸,与他近距离对视。
面对这般难得一见的美色,既算他心知肚明她接近他的目的不纯,却依旧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沦陷。
“锦瑟姑娘……”尉迟朔轻喃。
见她娇美无匹,桃腮带笑,又觉她身后似烟霞相拢,整个人似坠落凡间的仙娥般美得不可方物。
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句话比喻她,都略显不足。
自古英雄最是难消美人恩,他尉迟朔也不例外,身体似是不受控制不顾一切地凑上去。
“呀……”锦瑟蓄力紧握拳头。
他缓缓闭上眼,刚刚嗅到一缕馨香,便被某人一拳击中左脸,打得他翻落床下。
锦瑟道:“哪里来的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