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方才所见——你的全部经历来说,你的本性亲近自然,又非常善良……不会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举动,更不会招人愤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善良’的选择在偶然间造成了不应该有的结果。”
“法瑞尔女士也是这样说,说我应该‘自私’一点,不要像以往那样遵循故有的‘善良’。”
“问题在于,这个‘预言’的结果会因为你的举动而改变吗?如果可以的话,就尝试去改变……如果不行的话,就是说,无论怎样做,都会得到殊途同归的结论。”
“等等……这样的话我好像就相当于没有问。”
“唔,如果你的死会带来某种可怕的后果的话……总有人、外力会来救你的……这么说你会觉得稍微有些安慰了吗?”
“怎可能恰好死得那么惊天动地……我只是北方的一位平民而已。”
“那要看你认识的人、认识你的人,你的亲朋好友里,是否有不平凡的人了。”
“我不觉得我有那么大的面子啊……”能够被国王,被首席枢机卿接见,并委以关系两国外交的重任,就已经觉得是莫大的恩赐,但为王家,为国家服务,甚至鞠躬尽瘁,是每个国民的义务。能够结实异国的英杰,也是不可期的幸运,然而这种幸运迟早会被收回,最终成为记忆末端的怀念。除了家人,谁都不敢指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熊猫人带来的谚语说得很恰当。有些事,站在自己的角度,是看不清的。”
“是么……”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洛恩只能责怪自己的愚钝,一时还不能参透睿智的长者的忠告。
这个时候,他听到背后,维克多由远及近,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你在这里干嘛?其他人都去祭坛那里朝拜圣树之灵了。我朝拜完了才发现你居然不在。”
“我在跟这位祭司大叔攀谈……他的手艺很不错,看这藤筐~”
维克多的视线显然没有直接落到洛恩手里的藤筐,而是专注地注视着林精祭司,而祭司也稳重地回视,似乎并不回避这样的视线,双方视野的中心仿佛微妙地在一个点上撞了个正着,直到洛恩伸手在维克多的眼前晃晃,他才回过神来。
“嗯?你是不是也跟我刚才一样吃惊?祭司大人好像我们那边传说中的林精。”你们这彼此眼里只有对方的对视到底是什么可疑的气氛啊?不要无视我哎。
“……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一个人类披着树皮化了妆……像舞台剧那样……呃,对不起,我过于直白了,冒犯的话请您原谅,祭司大人。”说着,圣骑士微微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不至于,没有人会在我面前造成真正的‘冒犯’。”
“对了,洛恩,去祭坛那边朝拜一下吧~好不容易都到达这里了。”
“哎哎?”
维克多轻轻地在洛恩的头上敲了一下,算是提醒:
“哎什么哎,待会大家看够了都要回去的,你以为国王会和大女皇谈上很久吗?”
就为了求雨那件事,讨价还价也应该不会太久。
“说的也是……那我得去朝拜一下。谢谢您为我解答疑惑,祭司大人。”
“去吧,年轻人,愿圣树保佑你的命运,指引你的未来。”
刚走出十来步,猎人犹豫地掇拾出一句话:“对了,维克多,假设我的未来会很倒霉的话,该怎么办啊?”
维克多大惑不解地用明丽的蓝色眼睛望着他,好像对方今天吃错药了似的。
“说什么呢?你倒霉的日子我也看过来了……总之我会救你的,哦,你姐姐也会救你的,别瞎想太多。”
说着,圣骑士宽慰地拍拍同伴的肩膀,出来旅游就应该有个好心情,而且去虔心拜拜伟大意志,一定会带来好运,转危为安,化险为夷的。
“这么说也对……”
目送着两人渐渐走远,祭司凯希诺恩回到最初的姿态,坐在栏杆上继续编织它送给鸟雀们的精美的巢,只是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那背影,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提莫尔会长有些心事重重,自从来到凯希亚之后,他就在一边观察环境、魔网设置,一边疑惑盗走树种的人是怎么突破传送门的惯例而突袭凯希·艾拉的。在来的路上他也曾经和卡尔利兹谈论过这蹊跷的事情:按照传送门定位法则,想要学习中的传送门术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前提是该法师必须去过那里,或者知道精确的地理/魔网坐标……那么,历史上到达过圣树之都的外来者少之又少,而且都是通过传送门到达的,该传送门的相关设置全部由初代英杰加密,想要从穿过传送门的瞬间来破译相关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为什么当初偷走树种的盗贼会知道通往圣树管理所树种储藏室还有城内各个重要隘口的坐标呢?
内奸?卡尔利兹确信地摇摇头,它说历史上这个国家出过浪子,出过内斗,但从未出过胆敢直接背叛圣树的叛徒,圣树的子民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背叛出生时就被融入的信仰,因为圣树的意志会在它们的灵魂中深深扎根。再者,出现紧急情况,英杰被唤醒后,自己奉命遍查首都所有活着的居民,圣树会审查死去的灵魂,结论是无谁可疑。
那么,从内部将首都的各个建筑坐标透露出去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花园中的刺棘植物的尖刺扎痛了他,赶紧放开那植物的茎,刚才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完全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将手伸向了它。本能将手指被刺破的地方放进口中吮,这时,一道橘色趋近红色的光在脑海中像是火焰一样烧着了蒙蔽思维的厚重毛毯。
等等,还有一种可能!
他努力回溯过去的记忆,并将记忆中亲眼所见的景象重温并确认,力求准确无误。
国王陛下与大女皇的讨论还在继续,提莫尔没了赏花的心思,反正他在这里流连也是出于守卫国王的职责。他快步走到统治者们的身侧,向正在交流(写作交流读作讨价还价)的二位深鞠一躬,表示有要事相奏。
国王正想责怪提莫尔打断谈话,但是大女皇却善解人意地抢先说提莫尔先生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相秉,提莫尔向女皇行礼并感激对方的体谅,说自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如何在没有来过这里的前提下知道凯希·艾拉的位置。
这下连女皇的师尊都饶有兴趣地期待提莫尔的说法了。
“刚才在花园,我被一株带刺的植物扎到,没想到这会启发我过去几乎深埋的记忆。是的,我亲眼见过,也许是世间仅此一位的天才——如果有了他的协助,即使没有来过这里,没有准确的地理坐标和魔网坐标都没有关系。”
“什么?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奇人?他是何方神圣?”
“大概三十年前,我在魔法王国·恩底米亚留学的最后一年,课程已经全部修完,就等着毕业式,那些本土的同学带我到王国的各个角落去找刺激,美其名曰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有一天晚上,我们来到了一所地下酒吧。酒吧的名字我现在还记得,‘橘色提灯’,那里的烛台全部用剥好的橘子壳做,用线吊起来,所以印象很深。然后,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位令人啧啧称奇的——”
提莫尔说,酒客们称他“盲眼的制图师”——布洛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