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宴会结束后,回到云苑时,时辰已经不早了。
离心在清香春桃的服侍下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只觉颇是疲累。
见清香春桃退出去后,轻轻掩上了门,心中松了口气。一个人的空间就是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又可以天马行空的任思绪飞扬了,反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睡不踏实。
忆起郑恩所说的点点滴滴,以及宴会上那侯玉瑶有别于平常的神情。
一时在心中感叹:世事真的无常。
我们的所见有时竟是所非,我们的所感有时竟是不实。
郑恩、侯玉瑶、师傅、郑润、郑蜜...
几个人,便演绎了一出尘世的悲喜剧。
离心一时沉浸于这几人的恩恩怨怨,竟是怎么着都不能入眠了,索性掀开床帘,抬头向屋外看去:清香与巧巧房间的灯火已经灭了,大约,是进入了梦乡了。
离心一只手撑起身子,一只手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慢慢的坐了起来...
从衣架上拿起披风轻轻的披在了身上,跑到后窗边,缓缓的推开了窗户...
银光倾泄,入了一室的月华。
树影婆娑,圆圆的月亮已移至夜空的中央,时候真的不早了...
月华似水,桂香萦鼻,倚窗观景,与月相愉,倒也成了此时云苑的一处风景。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离心的心头忽然涌出这样的诗句,不自禁的吟诵出来。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屋外,竟是大哥的声音随着这秋夜的阵阵轻风飘了过来。
离心双手握着窗楹,把头伸出窗外,便看到一身黑衣的大哥正在不远处望着自己,满脸的笑意,满眸的欢喜。
离心见了,笑道:“大哥来都来了,何不进屋一聚?”
“夜半深更,孤男寡女,还是远远望着便好。”
离心听了,双手在窗楹上一用力,轻巧的跃了出来,跑到郑润的身边,低声道:“与大哥共事这几年,什么时候,竟是跟四弟也讲究起这男女之别来了。”
郑润听了,并不回答,拉起离心,一起向云苑外飞去,待得到了郑润卧房的屋顶上,方才停住,转过头对离心道:“屋子下面说话不便,万一被那清香巧巧听了,我们说话事小,吵醒他们可就不礼貌了。”
“还是大哥考虑周到...”
在屋顶上站定后,离心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坐定,拍拍身边空着的地方:“大哥,坐下说话。”
郑润依言在离心的身边坐了,望向她道:“刚刚,又在思念他了?”
离心知道大哥说的他,便是纯皇,用力点了点头。
“四弟的心中,认为,纯皇对四弟的爱有多深?”
郑润竟是莫名的从嘴里冒出这一句话来。
“有多深?...”离心喃喃,抬眸望向天上的月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郑润也不催她...
好长一会儿,离心方收起眼眸,望向郑润:“说起来大哥可能会笑话我,离心对那纯皇是一见钟情,自从知道孩子的父亲是纯皇后,心内只觉上苍待我不薄,我之所喜,便是我之所得,至于他..”
离心对着郑润一笑:“嘻嘻,他之爱我多深,与我有何关系?我爱他,全心全意的那种,便已是完美了。能两情相悦,固然可喜,若不能,我亦无怨无悔了,这世上能碰到这样发自内心喜欢的眼缘,能有多少?我却碰上了,那种砰然心动,那种欲罢不能,就已是人生最宝贵的体验了...”
“四弟,当真不在意那纯皇对你如何?”
“说不在意是假的,谁不想自己的付出能有得到,但若他真的对我没有爱意,我又何必强人所难?我已爱过,体验过,如今,又有了他的孩子,我心已满,夫复何求?”
郑润望着她明亮的眼眸,听她说完此番话,转开脸,望着那满月的圆圆,终是忍住了心内的话。
前些天,自己安排在乌托的探子来报:那刘纯一,如今,极为宠幸那乌托的李尚书家的小姐李容兰,容妃。
听说,那刘纯一几乎夜夜都翻那容妃的牌子。
这点,自己听了探子的汇报后,极为不解。
这次塞外的遇险,看这个刘纯一对离心,总会让自己觉得他之用心至深,却偏偏又能恰到好处的掩盖了他的真心。
不知是他有意隐藏,以此来保护离心。还是,就象自己表面看到的,他对离心本就是可有可无,若即若离...
他之深宠,既不是传言中的院家二小姐,更不是自己揣测中的院家大小姐。
明明白白的是那尚书府的李家四小姐:李容兰。
听说这李容兰博古通今,对攻防固城亦颇为精通,是那刘纯一难得的绝佳助手,这对于刚刚坐上皇位的刘纯一来说,定是会十分看重的,夜夜宿在容妃那儿倒也是可以理解了。
只是,恐怕真正的比起谋略手段来,四弟比之于那容兰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点,那刘纯一怕是失了眼了。
而且若论对刘纯一的挚爱之心,恐那容妃亦及不上四弟,那夜,他舍命替那刘纯一挡了毒箭的一瞬,想必,内心已作了必死的准备。
哪知这个女人福大命大,几次三番险中得生,古语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不成,她的福份便是在我皓月里,无忧无虑的孤独终老?
细细思之,这样的安排确实不错,避开了那乌托后宫的是非争夺,逍遥自在的老去...
“大哥,你看,流星...”
离心扯了扯郑润的袍袖,
“快许愿,快许愿...”
郑润朝她看去时,就见她早已放开了扯着自己袍袖的手,轻闭双眸,双手合什。
虔诚的眉目间,全是愿望得以实施的欢然。
有一种女人,至情至真至性而又至忘,她们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将会发生,糟糕的事情必将过去...
积极努力而又聪慧伶俐...
大约说的便是四弟这样的女子了。
那天,在瑶池仙苑,听她自诩为将门枭妃时,自己的心里只觉得无比的贴合,出身将门,武功卓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嚣张惩恶厌而诛之...
一代枭妃,绝非虚名。
见离心睁开了许愿的眼睛,郑润笑道:“让我来猜猜四弟许的愿...”
说完,低下头,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然后抬起头来道:“噢,月老刚刚跟我心意相通了,说,这离妃许的愿啊,一是想乌托的纯皇了,二是佑肚子里的世子了,三是...”
“嘿嘿,三是什么不懂了吧...?”
离心瞧着郑恩坏坏的笑...
郑润起身,并不接话:“离妃,夜深了,本太子回房睡觉了...”
起身一闪,向屋内跃去。
离心见了,也不挽留,小心的站起身,向云苑飞身而去。
看着消失在视线内的娇巧而略显臃肿的身子。
郑润笑道:“这三,当然是希望大哥一切平安了...”
这世上除了有至死不渝的爱情,还有细水长流永不会干涸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