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管家将各类府内大事小情一一交代回报清楚,又带着妃羽裳去看了各个库房一应用品。妃羽裳对账目实在没什么本事,对家里也只是做得大体心中有数。
但是她还是下了两个命令。第一,三日之内,将家里上上下下所有应用之物,钱财多少全部重新梳理,登记造册。并且她提供了全新的登记表格,依照她的分类,要求大家进行填写,若有疏漏被她查出来,定然严办。第二,她支取了一千两白银,告诉所有下人,凡是对家里有什么意见建议,改进良方,管理纰漏检举的均可来提,说得有理她便赏钱。
一时之间,家里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妃羽裳的门口也从大家探头探脑的试探,到络绎不绝有人上门献策请赏。
这几日,妃羽裳除了整天听各种人来跟她汇报,就是拉着清欢要求她教自己一点什么,可以作为防身之术。试了各种之后,作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妃羽裳放弃了近距离和敌人拼命的想法,选择了弓箭。清欢虽然不乐意做这种大小姐的陪练,奈何也确实别无他事,也便答应了。
然而就在妃羽裳以为一切好像都顺利推展下去时,麻烦忽然出现。
这日午后阴云密布,妃羽裳趁着凉快刚刚拉着清欢到院子扎的靶子前站定,柳鸣翠便带着丫头婆子的进了小院。妃羽裳看见来人,别过脸对着清欢叹气,“麻烦精上门了。”清欢微微扯了扯唇角。然后两个人默契的全做未见的开始拉起弓来。
柳鸣翠走至近前,不大乐意的福了一下,然后开始用她及其浮夸的尖细声音道,“见过少夫人,我知道少夫人最近调理府内上下很是辛苦,本不愿给您添麻烦。但是不知怎么的,这昨天才有人来点数了我房内的一应东西,今早我便发现我有一只金钗并一对镯子不见了。还得请少夫人做主。”
“怕不是你自己放错了地方。”妃羽裳不以为意,拉着弓箭左右瞄准。
柳鸣翠不悦,“少夫人这话说笑了。我已经在屋里仔仔细细找了。确实丢了。”
“丢就丢了,再买新的嘛。”妃羽裳松手,那箭根本没碰到靶子。妃羽裳蹙眉,清欢也撇撇嘴,“手再抬高些,放箭的时候不要晃。”
柳鸣翠清了清嗓子,对她这种满不在乎很不乐意,“少夫人,这两天家里鸡飞狗跳的。下人们进进出出,毛手毛脚,一应配给也常常缺三少四,我都可以忍了。但是,这家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人可不是小事。我们比不得您,有钱有势。那镯子并金钗都是少爷曾经在我过门时送的,我很是珍惜,断不可没了。”
妃羽裳放下手中的箭,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你就到少爷那里哭去啊!”
完全不在套路里,妃羽裳一句话让柳鸣翠脑子一片空白。
“好!那我便去找少爷评理!”言罢转身就走。
妃羽裳在后面偷偷学她刚刚的样子,一脸不满然后摇摇头,“花盏,去叫管家。”
清欢忍不住问,“你就真这么让她去了?”
“我是谁?我现在正当红好吧!为了一点不值钱的东西,难道少爷会怪我?可笑。”妃羽裳解释道,“我收了家里权利,她气得紧,这个女人肯定要作妖的,不过办法也实在不算聪明。一会儿我会吩咐管家私下查检着点,最近清理家中发现了不少问题,会出些乱子本也不奇怪,但是凡事不破不立。”
清欢看着她的胸有成竹和果决有些隐隐佩服起来。认真起来的妃羽裳和那个蛮不讲理时的她,永远判若两人。
妃羽裳料得不错,柳鸣翠确实在应简远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去。然而她没料到的是,当晚,侯府里居然出了更大事情。
柳鸣翠中毒了,而她院子里的一个丫鬟因为馋嘴偷吃了柳鸣翠未多用的笋干竟然直接中毒死了。
无月的暗夜。
妃羽裳站在院子里看人将那丫鬟的尸体抬下去,第一次感觉到了原来人命可以如此轻贱。再看看屋内被大夫及时救治而现在趴在应简远怀里哭闹的柳鸣翠,微微握紧了拳头。
“小姐……大夫来了。”
“怎么回事?”
“已经查过了,那碟笋干里有毒。”
“什么毒?”
“乌头。”
妃羽裳打量了一下那个大夫,意外的她竟认得。是之前她还未穿越前帮妃羽裳看过病的那个势利眼大夫。妃羽裳冷冷一笑,“解释一下吧。”
“乌头为散寒止痛要药,主产于南方。然其有大毒,必须炮制得法,配伍得当,谨慎用之。那笋干腌制过程中用了贝母,又洒了乌头的粉末,这两者本不得同用,故而中毒。”
“笋干里有贝母我知道。可是这乌头从何而来?”
“这,便不知了。”大夫一笑躬身回答。
“一定是你!”榻上的柳鸣翠此刻突然发难,直指妃羽裳,“我不过白天与你说自己丢了东西,你便觉得我小题大做找你麻烦!我没想到你这么狠心!全家都知道,你爱吃那笋干令厨房试做,导致最近家中做了一批又一批,谁的餐桌上没有。你便利用这个,对我下毒!你害死了人你知不知道!”
柳鸣翠咬牙切齿,说得声嘶力竭,然后便又伏在应简远的怀里哭起来。
妃羽裳蹙眉,迈步进来,“没证据就少说话。既然全家都知道我爱吃笋干,厨房做得多,谁不是想下手都可以,凭什么怪我。”
“你没听说吗!那乌头多产于南方,你定然以前便知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妃羽裳义正言辞,只是一改往日的乖张态度,认真而严肃,立于室内一身森然气势。
“小侯爷,您要替我做主啊。”柳鸣翠哭得花枝乱颤,倒是应简远始终没有说话。
“来人,阖府搜查,看哪里能搜到这位药材。”妃羽裳看她哭得烦,大声开口吩咐,然而下一句却让所有人惊住,“就从这里开始搜!”
“妃羽裳!你欺人太甚!”柳鸣翠厉声。
妃羽裳全做未闻,扫了一眼管家。管家这心里七上八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应简远,发现这位真正的主子此刻依旧没什么反应。只得硬着头皮,招呼下人开始在杨柳轩里翻找了起来。
“小侯爷!小侯爷!”柳鸣翠看着这个场景有些回不过味,只是拉着应简远的衣袖叫着。应简远此时却站起来身,有些不耐,甩开柳鸣翠走到妃羽裳面前,“之后的事情,还是辛苦夫人来处理吧。有了消息令人报我一声即可。”说完直接拂袖而去。
妃羽裳却难得笑了,讽刺了一句,“果然是个冷心冷面的小侯爷啊。”
应简远停了一步,便头也不回的继续走开了。这件事肯定有什么蹊跷,但不管是妃羽裳下毒,还是柳鸣翠自己玩得圈套,他都得站在妃羽裳这边先把事情按下来。如今陪着妃羽裳归宁省亲在即,皇命在身,她不能出事,这个侯府也不能出事。
妃羽裳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她并不担心,纵使栽赃于她,她都不担心。以应简远的能力,就算真有人泼她一身脏水,应简远现下也得先把妃羽裳洗干净了。
妃羽裳就这样坐在中厅,想着对策,但是一切结束的都比她想的还快。家丁居然在柳鸣翠梳妆匣的一个暗格里真的发现了很多的乌头,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支金钗和一对镯子。妃羽裳看着这些东西,令人将柳鸣翠从床上拖了下来,“你怎么说?”
“这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肯定是你嫁祸于我!”
妃羽裳很是厌烦的看着她,“除了花式作妖,你还会什么!没脑子的女人!”然后起身,“押着她,带着这些东西去给少爷看。我乏了,熬不了夜。”
走出杨柳轩,妃羽裳一路走一路气又一路觉得不对劲。事情来得突然,确实吓了她一跳,但是结束的也很突然,也是始料未及。
“真会有这么笨的女人,把毒药自己藏起来?”妃羽裳自言自语。
清欢不以为意,“她本来也不聪明。”
“她这么笨,少爷之前为什么宠幸她?”妃羽裳回头看着清欢。
清欢耸耸肩,“谈不上宠幸吧。也就是不反感,而且哄起来简单,权当排解无聊了。”
“这你都知道?”
“少爷自己说的。”清欢回答,妃羽裳苦笑。
第二天一早,中毒的丫鬟妃羽裳令人给她家里送了银钱,对外只说病死了。倒是也没人怀疑什么。至于柳鸣翠,应简远只说让关在柴房,留妃羽裳处理。妃羽裳也不客气,直接命人知会了她家里,以忤逆少爷为由,赶出了侯府。偏巧那柳家的老爷也是要脸要面的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当天就令人把柳鸣翠带回了乡下,家门都未让进。
事情至此也便告一段落。倒是经此一事,妃羽裳在家里地位,再没人敢轻易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