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府在离着将军府不远的官溧街那边。
一路上,谢柒扶似有意离着她们,独自坐在一旁,微微低着头似在想什么。
笑青一颗心悬着,看了看谢柒扶,再看了看靖安长公主,闭着嘴一句话不说。
车里气氛凝重的很。
“阿扶。”忽然,梁妤慕一脸严肃的开口唤了一句,谢柒扶像是惊着一样震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顺着声音看向梁妤慕,有些懵,开口问道:“怎么了?”
看到她那一副懵懂模样,想到走时棠氏看过来的眼神,梁妤慕心里有些恨,看着她认真道:“阿扶,你是将军府的姑娘,谢将军也从没有在外面否认过你的身份,就算你那个嫡母不待见你,你也不能任由旁人在你头上肆意,你知不知道我去你院子的路上听到有个女婢在同旁人炫耀,说你……”
想到那女婢同旁人的话,梁妤慕有些说不出口,一脸愤懑。谢柒扶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大概猜到她都听到了什么。
“嘴长在别人脸上,想说什么就由她说去,反正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翻不出什么新的来,她说不腻我都听腻了。”谢柒扶对于梁妤慕口中那女婢说了什么话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看得梁妤慕是气急又败坏,扑上去抓着谢柒扶的肩膀严肃说:“就是因为你这个心态,她们才敢踩在你头上肆意妄为,你知不知道!”
谢柒扶被晃得有些头晕,两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推,认真道:“我知道,但是我能怎么办?那府里都是棠氏的人,我独身一人……”
说到后面,谢柒扶的声音弱了下去,余下的话不用说,梁妤慕心里也明白。
一旁的靖安长公主给了她一个责备的眼神,随后招手让谢柒扶坐到身边来,低声安抚道:“阿扶,日后你就住在国公府,你也不要拘束,就当做是自己的家。”
说到这里,靖安长公主便想到数年前的一件往事,看向谢柒扶的眼中多了一丝爱怜色,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道:“说起来,当年你出生的时候,那么小,连抱你都要小心翼翼的,我同谢将军争了许久,想将你抱到国公府来抚养,因为你母亲生你时伤了身子需要调养,而谢将军又是武夫出身,我怕他会疏于照顾。”说了一半,靖安长公主忽然笑了起来,又道,“那一次,是我长那么大来破天荒头一遭被人轰出了门,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站在将军府的门外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柒扶听到这里,愣住了,看着靖安长公主好一会儿,半晌后磕绊的为谢高卓辩解道:“父亲,父亲他是无意冲撞长公主殿下的,他……”
看到谢柒扶一脸紧张,靖安长公主笑了笑,安抚道:“我没有生你父亲的气,我只是在想,你父亲将你母亲看得那般重,只可惜到最后造化弄人。”
谢柒扶听了靖安长公主的话一下变得沉默,一旁的梁妤慕见状,赶紧开口道:“阿扶,别难过,以后我看谁敢欺负你。”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陈国公府外停下。
梁妤慕先跳下了马车,然后转身喊了一路:“阿扶,你快些。”
谢柒扶让靖安长公主先下了马车,自己最后下去,这鞋底才沾着地,梁妤慕就迫不及待的拉起她的手往府里走去,急得靖安长公主在后面喊着:“别跑,慢点儿!”
正厅里,陈国公正同人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梁妤慕高兴的声音:“父亲!父亲!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那如鹂鸟般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陈国公余下的话,他脸色有些沉,站在他面前的人见状,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梁妤慕一脚迈过门槛,随后转身将谢柒扶拉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陈国公的跟前,将谢柒扶往前一推。
陈国公看了谢柒扶一眼,清了下嗓,一脸严肃的看着梁妤慕道:“阿慕,往日我是怎么教你的?看看你,冒冒失失的哪里有点姑娘的样子,没看到我这儿还有人在么。”
被陈国公训了一顿,梁妤慕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如同是打了霜般一下子就蔫了,委屈的应了一声。
谢柒扶站在梁妤慕边上,往里偷看了一眼,见这厅里除了陈国公,还站着三位身姿俊挺的少年郎,有两位她是知道的,是陈国公府的少爷,可另一位,就有些面生了。
“阿扶。”谢柒扶看着那位面生的少年郎,冷不丁一道严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她立马回了神。
陈国公一脉,上数数代先祖走得都是文官路子,到了这一位陈国公身上,反倒成了异类,走了武将路子,十多年前尚公主,从官位上退了下来,让人觉得可惜。
谢柒扶回过神,看着陈国公曲膝见礼道:“阿扶见过国公。”
陈国公生得一副和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起吧。”
见过了陈国公,梁妤慕就拉着谢柒扶离开了这里。
正厅里,那三位少年见人离去,其中有一人倾过身子,对身旁站着的人压低声儿好奇的问道:“阿霁,那站在郡主边上的姑娘是谁?”
梁新霁斜眼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与他拉开一点儿距离,而后才回他道:“是将军府的姑娘。”
宴城中将军府若座,但唯有谢高卓的将军府,只称呼一句:将军府。
听到这三个字,那少年顿时就知道是谁了。
这府上来了客人,那少年也不逗留,与陈国公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告辞了,在他走后,梁新霁一脸厌恶道:“真讨厌他来。”
陈国公看了看他,肃声训斥道:“少说两句!”顿了一会儿,然后又道,“好了,回你们院子去。”
靖安长公主知道梁妤慕同谢柒扶久未见面,之间肯定是有许多的话要说,没叫人去打扰她们,吩咐人将三餐定时送去。
陈国公回了自己的院子,就看见靖安长公主坐在桌边,一手撑着额头,似在想事情,他放轻了脚步,低声唤了一句:“阿熹。”
靖安长公主一下回过神来,看着走到身边的陈国公,柔柔一笑,道:“夫君,你回来了,可是见着阿扶了?那孩子这么多年跟着谢将军在重陵,也是吃了许多的苦。”说到这里,靖安长公主不免有些惋惜。
谢柒扶是未足月生的,生下来时小小的、皱皱的一团,气息也弱得很,让人一度以为这孩子是活不了了。
“看到了,这孩子长得挺好,就是太瘦了。”陈国公回想他看到谢柒扶时的样子,开口道。
一说到这个,靖安长公主就忍不住生气道:“都是那棠氏惹得,若是没她横插一手,至于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么!哎,你说谢高卓他怎么就那么蠢呢,这么轻易就着了棠氏的道?”
谢高卓与谢柒扶母亲之间的那些事,这些年他们也是看在眼里,都觉得可惜。
想到这儿,陈国公安慰道:“谁能想到当年那小小的姑娘,那么会算计呢?”
转眼便到了夜深时。
梁妤慕拉着谢柒扶在府里四处逛了一天,这会儿沐浴洗漱完人已是十分困倦,半句话都不想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谢柒扶听着耳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闭上眼,也沉沉睡去。
一夜过去,谢柒扶早早的就醒了,而身旁的梁妤慕还睡着,小心翼翼的翻身下了床,穿好了衣,出去时与正准备进来的一个女婢迎面撞在了一起,那女婢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却绊住了自己的脚,摔在了地上,而手中端着的盆也下意识的往后一倾,于是那水尽数泼在了自己身上,好不狼狈。
谢柒扶看着那女婢身上衣衫尽湿,赶忙将她拉起,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眼下天还凉着,你快些回去将衣裳换了,免得病了,郡主这边,且让她多睡会儿,等会儿我去叫她。”
女婢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她们郡主带回来的贵客,听到她的话,低声应了一声‘是’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