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四儿听婆婆的吩咐,带着婆婆敲了肖家宜的门,说婆婆要亲自谢谢肖家宜。
肖家宜心里冷哼,要谢为什么当天不来,都过了好几天了才来。
“小姐?”肖婕请示肖家宜,是不是将她们赶走?
肖家宜摇头,且看看这人又想干什么。
四儿吊着一只手臂进门来,李大婶紧跟其后,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进了门李大婶环顾着房间里的摆设,饶是她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那破鞋躺在软榻上养身,身上盖着的锦被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绣着的栩栩如生的麒麟送子,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绣工。一边的丫环手里捧着件小孩子的衣服,正在香炉上给衣服熏香。
这可是大户人家才会有的享受,只要儿子娶了这个破鞋,以后她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而且,这破鞋虽然是可惜了些,但是这丫环也是个妙人,大不了到时候给儿子做小,专门来让她伺候自己。
李大婶心里把这房里的东西算计了个遍,面上却是笑嘻嘻的。
“聂家妹妹,今日老妇人特意来感谢你来了。”
她说话时总有一种施舍的感觉在里面,似乎对肖家宜是十分看不上的。越是接触的深了,肖家宜就越肯定她的用心,因此肖家宜躺着只是微微睁眼看了一下,然后闭眼假寐。
她现在已经没了和她玩耍的兴致。
主子是这样,丫环就更不必多说,肖婕身形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直笑着说道:“这算什么谢不谢的,左右是景大夫宅心仁厚,救了您的‘儿媳’和‘孙子’,大娘要谢也得谢景大夫不是?”
她故意将那两人说的极重,就是要给她难看。李大婶被肖婕说的面上有些过不去,但是又不能发作,只能赔笑道:“这不也是聂家妹妹心善收留了这娘俩嘛,老妇人家中没有什么好东西,今日特地做了些鸡蛋来给聂家妹妹,还请别嫌弃为好。”
肖家宜没动,一边的肖婕却动身起来收这个篮子。
一边动作还一边抱怨着道:“小姐,不是我说,早就让您再买个粗实丫头来,不然这什么活都得让我来做。又要收拾屋子,又要伺候您,就连前两天大少爷送来的灵芝现在还乱摆着没时间收拾呢,不知道还以为咱们家没见过灵芝,硬要摆出来显摆。”
肖家宜始终没动,就听见肖婕一个劲的说把什么好东西都放坏了,故意在绕某些人的眼。
将篮子放在桌上,李大婶破天荒的没有多说什么话,而是带着媳妇出门去了。四儿一路将李大婶送到门口,临走时李大婶警告性的看了一眼四儿,吓得四儿缩脖子。
“我今日交代你的事情你若办砸了,等我儿回来定让她休了你!”
说完,李大婶又看了一眼肖家宜的院子,总有一天她要把这败家玩意儿赶出去,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
李大婶走后,肖婕将那篮子鸡蛋扔到门外去,道:“小姐,奴婢觉得这人把自己媳妇孙子留在这里不带回去,一定有后招,我们得防着点。”
说什么肖家宜这里暖和,对媳妇的伤有好处,让媳妇在这里多住几天。这话在别人说来是没什么的,可要是她说出来,就一定有猫腻在里面!
“你我今后小心些为妙,我不想在这种事上出差错。”肖家宜吩咐,那李大婶明眼是贪图她的家当,叫媳妇留下来恐怕是有什么计划要进行。
肖婕应声,她是在大户人家里掌过事的,这种人不得不防。
当天下午,李大婶的大儿子李越回来了,说是听村里人说自己娘把自己媳妇打狠了和自己娘大吵了一架,破天荒的没有顺着李大娘的意思走,而是跑来肖家宜这里安慰媳妇,说娘这次不服软,他就和四儿带着满儿去外面住,就永远不回家去。
四儿哭的是昏天暗地,一个劲儿谢谢老天,就差杀猪宰羊酬谢神恩了,她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丈夫终于能够体谅她的苦楚了。满儿就更不用说,本来就好几日没见爹了,现在爹对娘这么好,他就整天围着自己的爹转。
只是要再找住处却让李越夫妇犯了难,四儿只能硬着头皮求肖家宜收留他们一家三口几日,等李越找到住处他们立即就走。
肖家宜见这种事情心也是软的,因此便特意宽容他们几天再搬去外面。
她的孩子马上要到来,她没有心情再去管别人的事。
一家三口在肖家宜家里住了下来,李越为了报答肖家宜对妻子的救命之恩,每日里杂活累活全都包了,村子里面也渐渐说起李越的好话来。
某一日,肖家宜正和月明四儿在院子里看满儿玩耍,肖家宜突然感觉肚子痛起来,吓得月明连忙喊肖婕过来,看样子是要生了。
生孩子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肖家宜只记得自己是被月明和肖婕送进房里,四儿吊着个胳膊忙跑去隔壁喊景倾过来,而李越则慌忙的跑出去村里找产婆。
她躺在床上,下腹是一种坠痛,痛到她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周围的人来回走动,她耳边回响着“用力!用力!”
她感觉她要死掉了,脑子里想起严晓,想起谢如锦,想起她在后山偷摘迎春花,想起自己偷偷跑回雪峰山上找自己的娘亲,想起她还在很小的时候她和二哥哥偷偷跑去山顶上看日出,结果山顶想雪没化二哥哥回来之后冻得昏迷。
她甚至感觉自己悬在半空中,看见她的亲娘躺在床上生她的样子,那样痛苦的撕喊,满身的汗水连床单都已经打湿。
而她的爹,在肖家的院子里对着同样怀孕的肖老夫人,温柔地说道:“要是生个儿子就叫善宜,女儿就叫家宜。”
肖老夫人很年轻,温柔的笑着。
肖世宜带着肖婕在花园里摘莲蓬,说是要给娘亲做莲子羹吃。同样幼小的肖婕在一边吓得直哆嗦,生怕少爷出了事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的肖婕真的是小啊,不像现在知心知意,是大哥哥大嫂嫂的左右手。时间过得真快,这肖婕现在就在她身边,照顾她。
“小姐!小姐!再加一把劲!在用力一些!”她耳边肖婕的声音出来,肖家宜只觉得疼痛中有什么要从她身体中冲出来。
是了,她的孩子!她和严晓的孩子!
她在这里就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孩子!
肖家宜咬紧牙关,强忍着巨大的疼痛到来!这大概就是人死的时候要承受的痛吧,如果可以,她想再见严晓一面,她想问他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谢如锦,是不是她不用承受后面所有的痛?
他也不会这么对她?
屋内产婆还在尽力替肖家宜接生,她痛苦的声音传到门外,景倾心中剧痛,到了这个时候,在她心里嘴里年的还是严晓的名字!
他到底有什么好?!他那里比不上严晓?!
四儿和李越在外面记得团团转,有些村民也聚集在门外等着里面的消息,李大婶憔悴了不少,在门外面求神拜佛的希望肖家宜母子平安。
村民见这一幕纷纷感叹,原来这人也是有良心的啊,也对这聂家的妹妹可是救了她媳妇和孙子,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有些良心的。
从白天到黑夜,屋里的声音时有时无,门外的人听得心都提到嗓子眼。李越见孩子还不生出来,连忙跑到柴房里拿柴火烧水,往房里送炭火,生怕里面的人冷到了。
那样子仿佛是这孩子的亲爹一般,可是在这个时候,没人会想那么多。
一堆人守到半夜,一声响亮的哭啼声让众人的心放下来。
与此同时,天边露出第一道亮光。
里面的产婆出来报喜,是个健壮男孩子。
等一切收拾完毕,景倾第一个冲进去,只见肖家宜已经昏睡过去,旁边放着幼小的孩子也香甜的睡着。
她的脸色苍白似乎没了生气,景倾放心不下连忙为她诊脉,再次确认她只是累的睡过去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他的家宜,从那么小到现在初为人母,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只是,只是这孩子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他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他也不会让她在这样生产的紧要关头喊着丈夫的名字,却没能见到那个人来。
家宜,家宜,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肖家宜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她,可是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听不见到底是谁叫她,只看见前方有亮光,她顺着亮光向前走去,那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她只能自己慢慢适应那道光,直到她可以适应那道光,她看见她的孩子正睡在她身边。
裹着红色的肚兜,小小的,闭着眼正睡着。
她的孩子啊,肖家宜疲惫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他,那孩子好像有感一般,嘴巴砸吧砸吧。
“小姐,你醒了。”肖婕正趴在床边,感觉到床上有动静连忙起身道:“小少爷还在睡,景大夫说婴儿多睡睡对身体好。”
肖家宜收回手,沙哑着声音道:“什么时候了?”
“您睡了一天了,昨日破晓时分小少爷出生的,大少爷安排的奶娘昨天从城里赶过来,这会奶娘经管过小少爷了。”肖婕拿起帕子给小姐擦掉额头的汗水,道:“这一个月都有奶娘照看着,您好好养着,莫要因此落下病根。”
破晓啊,她记得严晓也是那个时候出生的,所以他叫严晓,他爹说他是初生的太阳,给他取名自叫朔阳。
现在,肖家宜侧身看着自己身边熟睡的孩子,眼里满是歉意。
对不起,让你一生下来就没有爹,你的名字也不能让爹给你取了。
那孩子砸吧砸吧嘴,睡得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