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宿,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一场浩劫才落下帷幕。
曾经纸醉金迷的倚春楼已然化为一垛焦土,多少欢声笑语、灯红酒绿尽数埋葬在一片死气之中。一具具覆着白布的焦尸被抬走,令人唏嘘不已。
青黎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宇文述学处理伤口,她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一丝疼惜。
叶随风更是不忍直视,她的目光四处飘荡,但无论是落在何处都是惨不忍睹,她只好又移回了目光,落在宇文述学深墨色的面容上。
他正闭目休养,他神情平静恬淡,丝毫看不出此刻正遭受伤痛的侵扰。
纵使青黎再谨慎,下手再轻,药液擦触到皮肤发出的“沙”的一声单是听听便让觉得吃痛不已。
宇文述学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好似手臂不是他的一样。可叶随风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薄唇稍稍抿了一下。原来并不是毫无感觉,只不过也是在死扛罢了。
这一点倒是同叶随风有点像,下雨天没人给撑伞的孩子,并不是淋了雨不会冷,只是没有伞撑便只能死撑了。曾几何时,叶随风开始有点心疼他了,或许是因为他们同病相怜吧。
斐玥公主缓步走到宇文述学跟前,对他说道:“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不少人,本公主决定对你论功行赏!”
话甫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了,嘴太快,把自己真正的身份也给说秃噜了。
叶随风拍了拍脑门,暗自道:这可是你自己说漏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话已出口,已是覆水难收。斐玥公主清了清嗓子,梗着脖颈仰起头,硬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来。
“没错,本公主就是当今圣上的三公主斐玥公主是也。”
宇文述学缓缓睁开眼眸,没有投射出丝毫讶异神采,仿佛一切都早已预料一般。
斐玥公主见他正欲起身,连忙摆手制止。“你有伤在身,又辛苦一夜,这些繁文缛节便免了吧。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公主大家风范,气度非凡,绝非凡人。草民的确是心里早做如此猜测,故而公主亮明身份才没在座下失仪。”
宇文述学言语中毫无卑微谄媚,斐玥公主听来格外心神舒畅。“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本公主尽量满足你。”
“救人是本分,本不该妄求公主赏赐,但草民今日正遇一难事,适逢公主开金口,草民便厚颜无耻开口请求公主赦免一人罪责。”
斐玥公主皱眉,为难道:“本公主虽知晓长歌兴许是冤枉的,但是他现在是多条人命的嫌犯,本公主也不便替他开脱。”
“草民所言之人并非长歌,而是另有其人。草民御下不利,以致其犯下劫狱大错。求公主看在他对兄弟一片赤诚的份上,赦免他一次吧。”
“这样啊……若是他不曾伤人性命,本公主就姑且饶过他。但倘使他今次背了人命,本公主也只能依律行事,绝不轻易放过了。”
斐玥公主遣人去查探长清情形,不多一会儿,被五花大绑着的鼻青脸肿的长清就给带到了斐玥公主和宇文述学的跟前。
斐玥公主勾勾手指头,“解开他吧!”
宇文述学对其厉声道:“长清,你怎的如此糊涂,你可知错了?还不快向公主谢恩!”
长清桀骜地扬起调色盘一般的脸庞,回之以厉声:“知错?我何错之有?我不知道!”
宇文述学面色一阴沉,可长清视若无睹,继续说道:“长歌含冤莫白在牢里受苦,随时都有可能被当做替罪羊拉去杀头。而你却只顾着与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厮混,你算哪门子少主!我倒忘了,你早就失了少主的资格!枉费长歌对你一片忠心,宁愿被门主厌弃也要遵你号令,让我们整个长济堂在门中再无立足之地,而你就是这么对追随于你的兄弟的,真是让人寒心!”
宇文述学眸光肃杀,刚要说话,却被一旁的叶随风给抢了先。
“你可以说我来路不明,你可以说我忠奸莫辨,你不了解我,怎么误解我都是情有可原。可你怎么忍心指责你们少主?你是眼盲心瞎了吗?你看不到他为了长歌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憔悴的快成人干了吗?他如此全心全意维护你,却无端受你责骂,他才真是沉冤未雪!一切都怪我,怨我,我不该来麻烦他!我走便是了!”叶随风心中委屈,语带哭腔,她心中茫然,却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了谁委屈。话一说完,叶随风掉头就跑,再也没有回望一眼,也全然不顾身后的訇然作响。
叶随风一路跑回了幽谷,吃了钙片回到了现世。身处在眼前这个不足十平方的一方天地,才让叶随风空落落的心稍微感到安定。
就这么任性的跑了回来,对宇文述学好像有点不公平,他明明什么过错也没有,自己这一掉头走好像是跟他置气似的。只是她心下难过,再不离开怕是要在众人面前绷不住了。
叶随风搓了搓眼,泪水还是如同泉涌,难以止息。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瘟神吧,靠近她的人都会感染她携带的不幸病毒,灾祸重重。
从小到大,跟她亲近的人都难逃劫难,就连跟她走的稍微近一点的宇文述学也不能幸免。若不是她,他不会遭人暗算重伤,也不会开火锅店卷入这次的事件,更不会被属下指着鼻子骂。
大概她就不配拥有亲朋好友,更不配拥有爱人幸福吧。
她曾经无数次对命运说,命运啊命运,请对我温柔一点。可惜命运没听到。
或者都是因为超能力的关系。得到了多少,便要失去多少,能量都是守恒的。
她被动的得到了这特殊的技能,也被迫放弃了原本属于她的快乐的生活。
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无力驱走这一室凄清。
“叮铃铃”电话铃音响起来,吓得叶随风一哆嗦。深夜电话响,总是让人心生不好的念头。
叶随风生怕吵醒外婆,快跑去接起电话。铃声停了,她抻头看了一眼外婆的屋子,没有动静。她吁了一口气,好在老人家耳朵背。
“喂,随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扬清和的声音。
“四月?”
“对不起随风,这么晚打给你,可是我真的太开心了,急于把我的快乐分享给你,一时脑热就给你打电话了,实在抱歉。”扬清和的声音高昂兴奋,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随风,我——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