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户收下了柳图南送来的十八坛好酒。临走时,柳图南偷偷告诉虞夏,酒名女儿红。
最近平阳城外一些养猪的农户家里出了一些怪事,养在猪圈里的猪隔三差五总有莫名其妙的举动,要么突然发癫,要么以头撞地,很是奇怪,更有几头猪开始前脚离地,直立行走。不过好在从城里出来收猪的屠户并没有因此而压低猪肉的价格,反而遇上这种发了疯的猪,往往还会多给一些银钱。
一般张屠户来城外收猪,都是就地直接杀了,从来都是一刀了事,从虞夏作为学徒的第一天起,就没见过张屠户杀猪动过第二刀。
虞夏仍旧是每次在张屠户杀猪时只在旁边观摩,从未真正的杀过猪,每当张屠户将猪宰杀后,就会让虞夏拿一把刀剔肉,从开始的剔骨尖刀,再到沉重的猪肉掇刀,到如今虞夏使用的牛尾尖刀,虞夏已经可以熟练的将一只整猪的筋,骨,膜,分开。
临近傍晚,凉风习习。
虞夏将肉铺的一切收拾妥当,正准备用清水冲洗砧板时,发现两道身影站在铺外。
“今日肉卖完了,二位买肉的话明日再来!”虞夏头也不回的道。
两道身影没有说话,也未离开,突然间,虞夏感到一股不同寻常。
虞夏只觉得目之所及的一切除了那两道身影全部消失溃散,只见那两道身影无线拉长变大如同大山一般面向虞夏压来,虞夏身体如墜泥淖,四周的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对着虞夏倾泻而去,虞夏体内的气血凝滞,浑身动弹不得,自己的意志也兵败山倒一般,除了后退逃跑,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想法。
“呔!二对一,算得什么好汉!”
一声暴喝响彻虞夏的心田脑海,使得虞夏溃败的意志出现一丝转机,止住颓势。
两道身影中一道身影轻咦出声道:“想不到这北方小城中竟然还有南疆十万大山之人,只是不知道此人是哪一姓氏的传人?”
就在那人轻出声之时,虞夏周身的压力如潮水一般逝去,天地间恢复清明,四周嘈杂声入耳,仿佛之前只是入了幻境一般。
虞夏身前的另一道身影摘下头上用来遮掩面貌的斗笠,是一名面相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男子目光扫向虞夏,仅是笑了一下便移开目光,转身对着虞夏家门方向行礼道:“卫龙象恭迎二小姐回家!”
一女子从虞夏家里款款走出,并未理会行礼的卫龙象,径直来到虞夏身边。
此时的虞夏早已不是那需要娘亲时时准备拼命才可保护的少年,但是女子仍踮起脚,宠溺的摸了摸虞夏的头发道:“从小你就聪明,懂事,记住我说的话。”说罢,女子理也不理卫龙象,绕过二人,径直向城外走去,女子心中知晓,自己家族行事,虽然一直低调,但必然不可能如此简单。盲目拖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不如顺其自然,而且只要虞夏在那人身边,就不可能出事。
英俊男子看着虞夏叹了口气,以他的见识自然看出虞夏从未习武,而且并没有从小打好底子,将来成就有限。男子都以想好,可以拜托附近的一些宗门暗中保护,让他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未必不是一种福气。
英俊男子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同行的另外一黑袍男子沙哑笑道:“不是说卫家的男人都是天生的武道坯子吗?怎么这个小杂种一看就是个废物!”
英俊男子闻言大怒道:“林浓,闭上你的狗嘴!”
黑袍脑子沙哑的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女子并未理会二人,也不担心虞夏的安危,只是突然想起姐姐,姐夫,心中十分悲伤。
英俊男子看着虞夏,心中升起一丝怜悯之意,不过这丝怜悯之意很快就被自己打消,语气冷漠道:“以后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天地间,有些事情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知道的,你以后好自为之。”
英俊男子说罢,刚想转身离去却突然瞬间大怒,只见虞夏神情痛苦,整张面目瞬间扭曲,倒地不起。
身边的黑袍男子口中传出桀桀的笑声,英俊男子刚想阻止,却发现黑袍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把把柄油腻的杀猪刀悬停半空,黑袍男子的身体从中间一分为二,裂为两半。
英俊男子心中骇然,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呆立当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脸颊缓缓滴落。
一青衫男子从肉铺中缓缓走出,沉默的走到英俊男子身边,握住杀猪刀将刀别在腰间,抱起虞夏回了屋子,整个过程未发一言,如往日杀猪一般,一刀了事,从不拖泥带水。
女子走了数步,发现异样,回身正好看见张屠户抱着虞夏回去,眼中虽然充满担忧,但却没有跑回去,只是对着铺子远远的施了个万福,轻声道:“龙象,收拾了咱们回吧。”
见走进屋子里的人没有再出来的意思,女子的话也让卫龙象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只是看到眼前的死尸,脑中一阵头大,不由得心中骂娘,这混蛋惹祸,死了还给自己惹一大堆麻烦。
卫龙象捡起地上被一分为二的死尸,心中愈发敬畏那个男人。死尸被一刀从头顶整整齐齐的切开,分为两半,且不说这份修为与极为可怕的控制力,死尸的伤口处,竟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就这么被束缚在体内,将两半的尸体拼凑到一起,若非正中一条红线,宛若活人,如此厉害的刀法,卫龙象还从未见过,卫龙象觉得家族中有隐世的高手也许可以做到这份可怕的控制力,却用不出如此可怕的刀法。
卫龙象再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的修为,抓起死尸,闪身上房,径直向城外飞掠而去,还不忘传音道:“我在西城门外等二小姐。”
直到半夜,明月西垂,微风拂柳,下搭的柳枝如那风中摇荡的秋千上美人,摇曳生姿。
虞夏悠然转醒,既无愤怒,更无悲伤,脑中清明,仔细回忆昏迷前细节,生怕自己忘记,男人应该如此,每逢大事,必有静气。
“刺啦”一声,房间桌上的蜡烛被点燃,张屠户坐在桌旁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腿上,就这静静的看着虞夏。
若是往日,被师父这样盯着,虞夏总会心中莫名害怕,别过目光,只是这次,虞夏心中平静,无悲无喜,就这样与师父对视。
过了片刻,张屠户道:“接下来,你可要记好了。”
说话的同时,张屠户就已经起身,来到虞夏的身边,单掌抵住虞夏的丹田。
虞夏只觉得有一股暖流自丹田而起,游走与条条经脉,四肢百骸,最后又回到了丹田之中后,凝结为一粒米粒大小的光点。
张屠户此举名为开天。人的身体本身就是一座封闭的小天地,若不修炼,只能慢慢消耗人体这座小天地的中资源,一但资源耗尽,人也将命不久矣。故此人类想要修炼,必须要先打开人体内这座封闭的小天地,去掠夺游离于天地间的资源,才能补充自己的内耗,提升修为,提升寿命。
开天分为三个境界,被称为开天三境,分别为近天,裂天,踏天。近天顾名思义,就是从体内开始,与这方外界的天地所接近,天地间有五行,体内便有五脏与其相对,天地间有光明与黑暗,体内便有阴阳之气与之相对。裂天境便是等到体内五脏之中,积聚五行之气圆满,阴阳调和之时,将体内小天地打开一丝缝隙,与天地相通,吞噬炼化天地间的资源,最终踏天而行。
待虞夏将体内这一株米粒之光稳住,便听见张屠户继续道:“开天三境是内功境界,世间九成的武夫都在第一个境界止步不前,而达到第二境界,便是千年难得一遇,第三个境界,仅仅只是在传说中的一个人达到了而已。故此,世间武道常不以此来划分境界,便有了如今的三四之分。世间武夫最多,故此占其三境,儒释道各占一境,最后一境同样也只存在于传说中,如今世间的武道第一人,都不敢说自己达到这一境界,我曾听那人亲口说过,如今虽然他已经到达了人间武道的巅峰,可是那一境界,却也只能仰望而遥不可及。”
虞夏虽然神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渐起波澜,向往那第一人是何等的风采,却也登临绝巅,孤独仰望。
张屠户继续道:“虽然七境之中,世间武夫独占其三,却也被儒释道三教视为旁枝末节,是背离大道的手段,故此武夫三境为下三境,多以武夫掌握招式多少,强弱来区分,不过大致可以分为招式九,武夫境,招式三十六散人境与招式七十二的宗师境,除此之外,若武夫想更近一步,则需要拜入三教中任意一教,才有可能进入上三境。这上三境并无强弱之分,只有修行的不同,日后成就还是看个人的机缘。其中分别为佛家的势境,道家的意境与儒家的心境,下三境是真真切切的武夫路数,继续要天资,也需要日积月累,日复一日的勤勉修行,而上三境则是天地间的感悟,玄之又玄。”
张屠户想了一下继续道:“若是以后遇到了上三境中的三教中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因为虽然同为上三境,每个境界之间,又有不同的小境界划分。”
虞夏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十分明白,却见张屠户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便暗自记在心里。
虞夏静静思考师父所说的一切,并没有发现张屠户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