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奶奶去世了,骨灰埋在她丈夫旁边,天看起来阴沉沉的,果不其然葬礼还未结束雨就劈头盖脸砸下来。停车的地方离墓地有一段距离,幸好不远处有一个供人休息的小亭子。
雨丝被织成帘幕,横亘在天地之间,夏日繁盛的树木在雨水的晕染下越发葱茏,原本燥热的空气也慢慢冷却了下来。宋雪无站在一旁向山外看去,暴雨中远处的江水看起来是暗沉的灰色。和之前一样,本以为她会陷入那种毁天灭地的悲哀之中的,可是到头来反而暗自松一口气。她抱住了胳膊,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和感觉而觉得害怕和惭愧。
其他人都是罗奶奶的家人,宋雪无与他们并不熟识,只是上次罗奶奶住院她见过其中几个。她不知道是悲伤期过去了,还是他们把难过很好的掩埋了起来,否则怎么能笑呵呵地从眼前的暴雨聊到自己曾经遇到大雨的一件糗事。
如果有必要,宋雪无也能够迅速与一群陌生人谈笑风生,但往往结束之后她会觉得很疲惫,所以她从来不加入那种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客套与热络之中。
她从包里取出手机和耳机,坐到一边。雨水飞溅到她的脚上,脚下是悬崖峭壁,山下景色迷人,好像只要纵身一跃就能坠入那片绿色的天堂之中,开阔的视野让她有一种自己的后背马上就要长出翅膀的错觉。她知道跳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即是粉身碎骨,她心里害怕极了但是却又跃跃欲试。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雨滴敲打万物,沙沙作响。
罗奶奶离世,她的子女也都不在澄湖市居住且不愿浪费时间打理两套老房子,所以委托了中介想将罗奶奶名下的两套房卖出。他们也没那么刻薄,给宋雪无留够了找新住处的时间。宋雪无早就有预感自己要搬离南漳巷,她想过许多种离开的原因,但从未想过是自己最不期待的理由。
万事都有契机,离开也有必然的缘由。尽管她悲观厌世,失望孤独,可是她也知道,她永远不会用那些极端的方式对待自己。世界上唯一的平等就是强加在一个人身上的痛苦到了一定程度,只要不放弃,再坚持坚持伤口就会开始愈合。
宋雪无找出了以前写的一份简历,认真做了修改,上传到好几个招聘网站,工作意向地全都是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如果有能力逃跑,躲避也未尝不可。
做完这一切,她换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间。傍晚的小巷里,随着夜幕的降临,生机慢慢恢复。街角的那间沙冰店也亮起了暖色的灯光。
“你的沙冰做好了,请在二十分钟内饮用哟~”
新来的店员是个可爱的小男生,笑起来会有一颗调皮的小虎牙跑出来。
两杯冰递过来,宋雪无才意识到又是星期天。
端着两杯沙冰走向自己常坐的位置,拿出手机除了天气预报和话费使用情况再没有别的问候。她记得清楚离上次在餐厅见面,这是第十七天。
有什么好沮丧的呢?在她身上发生的令人觉得悲伤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试问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漂过汪洋大海会如何?答案是滴水不沾。同样的道理放在人身上同样适用。一个人如果从小经历了许许多多悲伤的事情,她哪里还会在意曾经有个男人对自己许诺地久天长现今却食言了呢?
窗外一个些微有些熟悉的身影在人群间晃动,隔着玻璃墙宋雪无都好像听到了那个人在问——你知道宋雪无住在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