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母去世后,林柯常常失眠。他曾经在尔巴城的街道上看着群星缓缓移动,在阿卡斯森林里听着百虫声鸣,在旅馆闭着眼等待黎明的到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失眠次数也越来越少。
但今晚,他再度失眠了。
林柯脑海里充斥着兰姆说过的话,充斥着多莉丝的身影,充斥着父母的背影,偶尔又划过死神的影子。
我这样对吗?待在这个地方,与一个死神天天待在一起。两年前,我明明发过誓,要为父母报仇,要拯救无辜的人,要消灭死神,现在却……
多莉丝说,等小羊的腿伤养好了就和我离开。可是,我为什么要带上她呢?就因为听了她的那些故事吗?但我要去消灭死神,身边却带着一个死神,这听起来不可笑吗?
林柯很烦,他将被子拉起盖住脸,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东西,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然而,各种思绪各种回忆拼了命地钻入大脑,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甚至怀疑这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只是在做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柯终于在杂乱的思绪中勉强睡着了。
然而睡眠不一定是解脱,他开始做一个噩梦。
在梦中,一个巨大的死神,浑身燃烧着焰火,踩在林柯家中,拎着爸妈,往嘴里塞去,一点点要吃掉他们。林柯愤怒地冲过去,想要阻止它,救下自己父母。
然而死神转过来,露出的却是多莉丝的脸。
“呼。”
林柯猛地睁开眼,心跳极快。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就像是被抽干一样,非常疲惫,仿佛根本没有得到休息。
窗外的晨曦渐渐冒出,透出一缕清晨的阳光。东方的鱼肚白浮现,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似乎世界还在沉睡。
这时,林柯感到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旁边好像也多了些什么。
微微转头,才发现多莉丝竟然也在被窝之中,抱着自己。
多莉丝的黑发衬托出肌肤的白皙,她微微张着小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像是一个沉睡着的孩子。
林柯默默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不知多久,多莉丝才腥眼朦胧地醒来,茫然的打量周围。
这时,她才发现林柯侧着头,看着自己。
“啊,对不起!”
多莉丝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林柯床上,连忙红着脸爬起来,捂着衣服小跑出了屋子。
顿时,屋子里只剩下林柯一个人,还躺在铺地的床上。
他慢慢起身,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呆呆看着旁边掀开的被窝,心情有些复杂。
周围似乎还有多莉丝的发香,在空气中微微飘扬。
“多莉丝……”
林柯喃喃自语,心跳不知为何非常快。
他的脑海又浮现出多莉丝的身影、父母的背影、死神的火焰。
一股莫名的哀愁从心底涌出来,遍布全身。
接下来的两天,林柯有意地回避多莉丝,常常独自站在河边,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
这天夜里,林柯又失眠了。
但与上次不同,他什么都没想,只是闭着眼睛,平静地躺着。
忽然,多莉丝小声地说:“林柯,你睡了吗?”
林柯睁开眼,本来不想说话的,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没。”
“咦,你还没睡呀!”多莉丝有些兴奋地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哦,一个很甜的梦!但是,我不能和你说哦~”
“嗯。”
“咦,你不好奇吗?”
“不。”
“好吧。”多莉丝安静一会儿,然后小小声地说:“林柯,自从你出现后,我有一种……嗯,温暖的感觉吧!我感觉很开心呢,是真的很开心哦!以前,我只能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着日出日落。虽然,晚霞很美,但它好远,我不可能拥有。”
林柯想象着那个画面,没有说话。
“昨天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谷里,没有小黑,没有小白……也没有你。”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
“然后我突然醒了,非常难过。我慌张爬起来,发现你还在旁边,还在这个小屋里……那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呀!”
林柯沉默了,过了许久,才轻轻回答:“嗯。”
他的某处心弦被触动了。
“以后就算找到了奶奶,你可以继续带着我旅行吗?我想和你一起走,带着小黑和小白,去哪儿都行。”多莉丝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像一只流浪猫,渴望那些许温暖。
林柯转头看了眼黑暗中的多莉丝,然后闭上眼,心跳非常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嗯。”
“真的?!”多莉丝激动地坐起来,看着林柯。
林柯不敢看她,“嗯”了一声,然后又像是为自己辩解一样,快速说道:“你是死神,我得看好你,这是我的职责,我才答应的,不是其他原因……”
话还没说完,多莉丝忽然到林柯的身边,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速度非常快,仿佛蜻蜓点水。
然后她就立马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没有再说话。
而林柯则彻底呆住了。他眼睛睁得老大,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打鼓一样“咚咚”发响。
这一夜,林柯又失眠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都是一个人的身影,之前的忧愁就像是云一般消散了,露出明媚的天空。
快清晨的时候,他才睡着。
他又做了一个梦,一个宛如棉花糖般的梦。
……
山谷外,一个穿白色外套的人,手拎着袋子,面露痴笑,另只手拿着一根绳子,牵着四五个人。
那些人身体强壮,一个个表情呆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胸口被绳子穿透,慢慢地流下鲜红的血。
白衣男子痴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发黑的血。
他打开瓶子,深深一闻,再缓缓呼气,喃喃自语。
“真好啊,真美妙啊,真可爱啊,真香啊,我爱上了,我已经爱上了,我无法自拔了!”
然后他看向一个方向,露出无比深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