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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心象世界

学院某处的林荫道上,洛明尘沉默地跟在尤利乌斯的身后。

“会长。”

“嗯。”尤利乌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这次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洛明尘咬着牙问道。

“那你觉得呢?本来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现在好了,堂堂学生会干事,洛家的少爷在餐厅和一个平民大打出手,”尤利乌斯讽刺地笑了笑:“怎么,你觉得很光荣?”

“我……”洛明尘的脸色阴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以你的性格,为了区区一个座位和人动手不是你的作风,把前因后果都说一遍。”尤利乌斯不紧不慢地说道。

洛明尘别过头去,冷冷地哼了一声:“只是看不惯那个叫萧逝的家伙而已。明明只是个奴隶,却把自己当成了少爷。也不知道他给母亲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居然让他进阿特拉斯上学。”

尤利乌斯沉吟了一会道:“那个叫萧逝的,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和洛明澈长得很像的奴隶?”

“是啊,还真是好运气呢。”洛明尘不屑地说道。

“他的实力怎样?”

“不到通灵,而且不会战斗。”

“他是准备走理论研究的路线吗?”尤利乌斯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一个奴隶出身的法师,也不可能受过太好的教育,想必连最基础的魔构理论都不懂吧。”洛明尘轻蔑地笑了笑。

“呵,真是有趣。”尤利乌斯的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表情,“这么说的话,这个叫萧逝的男生岂不是和那些买进来的废物一个水平?”

“大概是了。”

尤利乌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明尘,你们的实技课什么时候开始上?”

“大概下周吧,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尤利乌斯笑着说道:“你们的实技课上,是需要找人对练的吧。”

洛明尘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有些愕然地看尤利乌斯:“会长,你的意思是……”

“毕竟是他们占了我们学生会的地方不是吗,”尤利乌斯挥了挥手:“况且,我很不喜欢那个陈子扬的态度,就当是给他们一点小惩罚了。”

“可会长你不是很欣赏那个陈子扬吗?”

“我欣赏他的实力,可是身为后辈,总要对学长保持尊敬不是吗。”尤利乌斯笑着说道。

————————————

在阿特拉斯的校区中心,那座名为“巴别塔”的建筑外,萧逝推开了最外围环形建筑的大门。

巴别塔分为两个区域,外围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建筑,是阿特拉斯学院的图书馆,对所有学生开放。环形图书馆的中心是一片很大的广场,中间修建了各种凉亭和花园,午后常有情侣并排坐在长椅上幽会。

而在广场的中央,则是一座高耸的尖塔形建筑,这里也就是巴别塔的正体,整个艾尔提亚帝国最顶尖的魔道研究所就在这座塔中。普通学生是不允许进入这里的,只有极少数持有特别通行证的研究人员才能进入巴别塔内部。

经过了第一节课的窘迫后,萧逝迫切地想要学习基础的魔法知识。萧逝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弱小,现在的他甚至连最基本的魔法都用不出来,中午的那场战斗再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无力。

尽管入学前在康斯坦丁的带领下萧逝已经来过,但实际走入这座巨大的建筑中,还是让萧逝感到了一种震撼。眼前无数排楠木书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书籍,几个图书管理员站在移动棚梯上,将一本本归还的书籍放在三米高的书架顶层。

萧逝的眼睛在书架上四处寻找着。这里的书籍几乎都是用艾尔提亚语书写的,但对萧逝来说并不是难事,几乎全大陆的初等学院都会教授艾尔提亚语,像萧家这种贵族就更注重通用语的学习了,看懂几本书对萧逝来说并不困难。

萧逝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本《魔法原理入门》上,萧逝坐在书架旁的椅子上,就那样翻阅了起来。

从小到大,因为天赋的原因被排挤在外的萧逝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本关于魔法的书籍,也没有受过任何魔法的教导。就连运转魔力的方法,都是自己磕磕绊绊摸索出来的。

如今终于可以随意阅读这些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书籍,萧逝却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捧着书的手也有些发抖,翻开了手中的书卷。

事实上,这些关于魔法的书籍并不像萧逝想象的那样昂贵。它们之所以比其他的书更加少见,其实只是因为魔法师数量的稀少。

虽然魔法的天赋可以通过血脉传承,但只有很少一部分家族能够将这种天赋稳定遗传下去。即使生下具有魔道天赋的孩子,也很可能会像萧逝这样丝毫没有培养的价值。

而从普通人中觉醒的魔法师则更加稀少,更不要说从这些普通人中诞生天赋异禀的后代了。因此魔法书籍在这个世界上的传播并不广泛,魔法师以外的普通人几乎不会去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但魔法师仍然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崇高的地位。魔法师的能力分为多个倾向,一支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战斗法师。

战斗法师又分为两种不同类别,一种是擅长强化魔法以及各种近战法术的近战法师,另一种则是以构筑大规模、高杀伤性复杂法术为主的远程法师。

全部由战斗法师组成的军队被称为法师部队,而拥有一支成建制的法师部队几乎是龙崎诺斯大陆上每个国家和组织的梦想。一支完整的法师部队可以轻松屠杀百倍于已方的敌人,强大的战斗法师甚至能在万军中夺取敌军主帅的首级,从而逆转整个战争的胜负。

几乎很少有国家能组成一支完整的法师部队,绝大多数小国所谓的法师部队,仅仅只是东拼西凑成的乌合之众。

目前真正组建了法师部队的势力,只有艾尔提亚和三大圣地。像艾尔提亚的“白手套”和龙殇谷的“应龙”,都是威名响彻大陆的强大军队。

除了战斗法师之外,还有毕生钻研魔药与矿石的炼金术士。这些魔法师往往并不擅长战斗,但这一职业却比战斗法师更加受人追捧。炼金术士能够从驳杂的矿石中分离出纯净的矿产,在工业上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同时,炼金术士能够为武器赋予灵性,这些被赋予灵性的武器有着极为神秘的特性,被称为“炼金装具”,是魔法师专用的武器。

而从炼金术分支出的魔药学则诞生了魔法师的另一个方向——魔药师。魔药师制作的药物千奇百怪,有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救命神药,也有能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的毒药,甚至还有能改变性别的奇怪魔药。

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魔药都有着极其珍贵的价值,在医疗条件尚不发达的地方,一旦发生瘟疫,一个魔药师有时候就能够拯救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除此之外,还有以近百年来兴起的魔导学为主要研究方向的魔导师。但由于魔导工业的发展缓慢,对魔导师的需求极低,魔导师一向是四种魔法职业中最冷门、人数最少的一支。

当然,不论是哪种职业,每个魔法师入门时掌握的最基础的功课,就是连接自己的魔力回廊。

根据无数魔道领域大师的研究,整个天地之间的魔力是在通过不断的流动和循环才使混乱而躁动的魔力能稳定的储存在天地之间。

而魔法师的身体内部也同样是通过这种循环来储存魔力,这个循环就被称为“魔力回廊”,法师身体里所有的魔力就储存在这个回廊中,像血液一样沿着身体的经络不断流淌。

而想要真正控制这些流淌的魔力,首先得看见它们,也就是看见自己的魔力回廊。

萧逝闭上眼睛,那本《魔法原理入门》放在他的膝盖上,按照书中所述的步骤集中精神,进入“凝神内视”的状态。

这是萧逝自十二岁觉醒以来,第一次尝试沟通自己的魔力回廊。这倒并不是他自己不愿尝试,而是因为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沟通自己的魔力回廊。尽管凭着他自己摸索也能勉强让魔力在体内运转,但却无法将魔力外放构筑魔法。

萧逝深吸了一口气,在黑暗中放开了自己的精神,任由自己的意识如同大海上的孤舟般不断漂浮。

紧接着,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萧逝看见了一粒萤火虫般的光点。按照书中所说的,这个光点就是他自己的潜意识。他再次放松精神,任由自己的意识随在那只萤火虫的后面,如同是在黑暗的海底不断下潜,下潜。

然后,他看见了光。

那是在黑暗的深海中缓缓流动的光带,无数条光带如同液体般不断流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的核。又有许许多多条细一些的光带核中流出,向四面八方延伸,最终又汇入核中。

“这就是我的‘魔力回廊’吗?”

萧逝并不知道,和相同位阶的法师相比,他的魔力回廊要小上将近一倍,不论是核的大小还是光带的宽度都远远不及别人。

但此刻的萧逝却完全被眼前瑰丽的景象吸引住,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没办法改变的事情,就只有坦然接受。

萧逝在黑暗中伸出手,那粒带他来到这里的,如萤火虫般的光点就躺在他的手心。他走上前,将这粒光点放进魔力回廊的核心。萧逝的意识体凝结出的手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魔力的光流,将手中的光点放进了核的中央。

那一刻,仿佛电流瞬间通过全身,身体里某个一直没被使用过的部位突然变得如臂指使,萧逝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魔力在身体里流淌的过程,那些无形的力量就像他自己的手脚一样自如地受到他的控制。

萧逝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完成了魔力回廊的沟通,正当他准备退出内视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忽然猛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眼前的世界仿佛打破的镜面一样碎裂,那些炫目的光带,还有魔力回廊都消失不见,无数空间的碎片剥落,露出了镜子后面的世界。

“那是……什么?”

萧逝的脚下不再是海底般的黑暗,而是褐色的、干枯的土地。放眼望去,寥无生机的褐色荒原上吹拂着黑色的风。

他站在这片辽阔到仿佛没有边际的荒原上,抬起头,阴暗的天空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让萧逝不由得联想到幽暗密林中的沼泽。头顶上黑色的太阳如同幕布上被烧穿的孔,散发着漆黑的火焰。

铁链上栓环发出的碰撞声让萧逝从那轮黑日上移开目光,他看向另一边的大地,小山般的巨兽被无数条粗大的锁链紧紧捆死,锁链的末端没入了褐色的土地,仿佛那些足足有铁桶粗的锁链是从土壤里长出来一般。

萧逝叫不出那只巨兽的名字,它和自己过往看见的任何生物都不同,通体都是如墨汁般的黑色,在锁链的束缚下只能蜷起四肢趴伏在地上。

似乎感觉到了萧逝的注视,巨兽睁开了它的眼睛,血红色的瞳孔在阴暗的世界里闪着慑人的光芒。所有的锁链在那一刻一齐颤动起来,巨兽奋力撑开它的四肢,想要挣断那些锁链。

它张开了嘴,发出响彻整个荒原的怒吼,声浪掀起了风与沙,刮得萧逝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直到这一刻萧逝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地上。在那只巨兽的面前矗立着一根通天彻地的铜柱,重重铁链将他绑在铜柱之上。

那只庞大的怪物依然在怒吼着,在这个荒芜死寂的世界里,巨兽愤怒的咆哮如同要撕裂天际一般,赤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绑在铜柱上的萧逝。萧逝注视着那双鲜红如血的眸子,莫名地想要和它一起咆哮。无名的愤怒毫无预兆地点燃,像是疯狂燃烧的火焰,要烧穿他的胸膛,烧穿整个世界。

“你来了啊。”

突然响起的话语让萧逝猛地清醒过来,他茫然地四顾着,却看不到那个和他说话的人。

“好久不见。”那声音很稚嫩,就像是小孩子在说话,带着故人重逢的欣喜,却又含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哀伤。

倦意如同潮水般突然涌上了萧逝的身体,他拼命想睁开眼睛,却抵挡不住那股强烈的睡意。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在即将彻底闭上眼睛的时候,萧逝看见了一个影子,一个背对着他的、小孩子的身影。

那个孩子转过头来,和巨兽一模一样的赤色瞳子里带着一丝微嘲的笑。

风里隐隐有声音传来,像是情人间甜蜜的低语,又像是镌刻在钢铁上古老的誓言:

“让我们穿越最深的地狱,然后直抵天堂。”

——————————

“同学,同学,你还好吗?”

陌生的声音传入萧逝的耳边,萧逝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白色的灯光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他揉了揉眼睛,看见旁边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叔正无奈地望着自己。

“请问……发生什么了吗……”

“你还真是睡迷糊了啊。”大叔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看时间吧。”

萧逝朝墙上的壁钟望去,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萧逝赶紧看向窗外,夜幕早已笼罩了校园,原本在窗边的桌子前自习的学生也全部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图书馆只有他和面前的大叔两个人。

“我……一直睡到了现在?”萧逝有些难以置信。

“是啊,要不是我在锁门之前看到了你,你今晚就得在这里过夜了,”大叔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有些戏谑地说道:“要知道咱们学院图书馆可是闹过鬼的哦,传说中每到午夜,图书馆的台阶就会比平常多上一级,所有的水管里冒出的都是红色的血,还有飘荡的歌声和白色的影子,一旦看过一本空白的书,七天之后就会有一个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上你的床……”

“大叔您这是从恐怖故事集里抄的吧,而且最后一个明显有问题吧!哪来女鬼爬别人床的啊!”萧逝忍不住吐槽道。

“嘛,总之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该睡觉的时候就得好好睡觉,在这里睡着了可是会着凉的。”大叔笑着拍了拍萧逝的肩膀,“赶紧回去吧,再晚你就连宿舍都进不去了。”

萧逝点了点头,正准备一溜小跑回去,突然转身把那本《魔法原理入门》塞进怀里:“大叔,这本书我借走了。”

“记得一个月内要还啊。”大叔说道。

看着男孩跑回宿舍的身影,大叔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所有的魔晶灯在一瞬间关闭,然后慢慢踱到门口,将图书馆的大门锁上。

“魔力回廊小得可怜也就不说了,居然直到刚刚才完成沟通,也就是说,这个孩子直到今天为止,连魔力外放都没有做到吗?”大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纸烟,指尖上冒出几点火星将它点燃。

“真是奇怪,资质这么差的孩子,居然在刚沟通魔力回廊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心象世界’。”

“有点好奇他看到了什么啊,居然能自己从心象中苏醒过来……”

“这一届的学生,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月光照亮了男人的半边脸,他缓缓吐出烟圈,瞳孔中层叠的各色光彩流转,随后消失不见,恢复成原本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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