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号指令(东线作战)领袖兼国防军最高司令领袖大本营国防军统帅部/国防军1942年4月5日指挥参谋部 1942年第55616号绝密文件只传达到军官第41号指令在俄国的冬季会战行将结束。由于东线官兵表现得特别顽强和富于牺牲精神,德军已取得防御战的巨大胜利。敌人在人员和物资方而损失极为严重。在这个冬季,敌人在扩大所谓初期战果的努力中,已使其准备用于以后作战的预备队主力受到很大消耗。一但天气和地形条件具备,德军指挥官和部队的优势必将再次赢得行动的主动权,迫使敌人就范。目标是,最终歼灭苏联红军残存的有生力量,尽可能多地夺取它的最重要的战争经济资源。为此,应投入德国国防军和盟军的一切可供使用的力量。但同时,无论如何应保障欧洲西部和北部占领区海岸的安全。”
春天的时候苏江的头发已经齐耳,托赫尔曼的光环照耀,苏江在法国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她正在街上低头赶回住所的时候,街角的广播里传来德军东线战场胜利的消息,播音员的语调慷慨激昂。
德国人面露欣喜,法国人内心萧瑟,苏江默默计算日子,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在这个时代留守了四年,再有三年这一切就该结束,不知道那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场景,她不知道玛丽夫妇以及比尔现在怎么样,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但她想德国人的捷报频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苏江琢磨完这些问题后正好回到住所,她还没有回到房间,赫尔曼的副官欧文忽然到访,欧文没有说明来意,苏江连话都没来的及问出就被直接拽上车,一路上欧文秉持着赫尔曼长官的一贯风格,无视苏江的存在,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
车子停在陆军医院的门口,门口搬运着不少担架,浓烈的血腥味催的人肠胃极其不适,遍地伤兵三五步就有一声哀嚎,有波兰和敦刻尔克的基础她对眼前的一切没有过度惊慌和不适,但她有些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伤亡率?
法国最近有什么很大的起义吗?她没有听说啊。而且陆军医院是不缺医生的,叫她过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赫尔曼在伤天害理的时候被正义之师给绳之以法现在性命垂危?如果是这样那他临死弥留之际把叫她来做什么?
难不成他有遗言要交代给她?还是说他要把他的**财产分她一星半点?
欧文自始至终没有回复苏江的任何问题,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很不安,她的幻想终止与病房门口,苏江看到赫尔曼正坐在病床旁握着一个人的手,她只能看到他的侧影,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即便如此单他的侧影苏江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有压抑不住的悲伤。
她往悲伤的源头,也就是病床看去,这才发现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四处造谣她的绯闻,还调侃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要给玛丽夫妇做伴郎的比尔,苏江没有想到她与比尔的重逢竟是这样的场景。
“赫尔曼,谁来了?”病床上的比尔视线模糊看不清来人,只能感觉到有人影正一步步的凑近。
赫尔曼回首看了她一眼回复道:“苏江”
“哦,是你的那个小美人啊”比尔轻笑牵扯到伤口他忍不住轻咳再次呕出一口鲜血。
苏江被眼前的比尔惊到捂住脸,两年前她在波兰见到比尔给他清创时,他也是这样的一笑,当时脸上落下不少尘土,那时他生命体征健康而又活跃,时隔2年,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轻咳一声便会呕出鲜血。
“不,我不是,你现在怎么样?”出于职业习惯苏江想要上前检查比尔的伤势,可她没有资格,所以她只能尴尬的收回颤抖的双手。
“还行”比尔望向窗外柔和的春光。
赫尔曼擦掉他脸颊呕出的鲜血,比尔的目光开始涣散,他挣扎强撑着自己对上赫尔曼的目光,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赫尔曼…我觉得我的胃已经睡着…我…我感受不到饥饿了…真好…”
“不,比尔,不要睡,活下来,活下来接受荣誉,不要追封,活下来和我一起看帝国的建立”赫尔曼紧握比尔的手希望能给他传递力量。
“…赫尔曼…我见到了迪克叔叔…他让我问你…问…”
“活下来,比尔,你可以的”赫尔曼试图掩饰声线的颤抖,但这种自然本能泄露出的情绪是难以压制的。
“…你…这个小气的家伙…我早问过迪克叔叔…她原来真的不是你的私生妹妹…迪克叔叔说他与苏江的母亲是老同学…她…是个美人...”
“比尔,别说了”
“难怪…难怪你不喜欢他…还这么关照她”比尔又是一咳,却没有再呕出鲜血,鲜血都被他全部重新吞下,苏江从未见过比尔如此话痨,他似乎是想把一辈子的话说完,关于赫尔曼一直关照自己的疑惑有了解答,她本该高兴,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还…能再见到你们真好,请把我送回德意志”比尔看上去非常疲倦,他的生命正在流逝,他挣扎着,可是伤的太重被送回的路上就一直抢救着,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好”赫尔曼咬着牙应下。
“江,你还在吗?”。
“在”
“真好,你也在,听说…你见过艾木和乔纳斯…他们…他们还好吗?”弥留之际比尔对两个朋友仍旧放心不下。
“嗯,他们很好”
“乔纳斯那里很暖和,一定很好”比尔虚弱的笑了笑。
“你不要再说话了,让我看看你伤口,他们用了什么方式给你治疗?我会不一样的手术方式,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苏江伸手掀开被子却因刺目的鲜红停滞下动作,她小心翼翼的剥开他的衣服,纱布,当伤口真正暴露在苏江眼前时她真正的意识到什么是回天乏术。
比尔想抬手拍拍苏江,但是他太疲累,他只好用微笑来面对她。
“江,其实你除了瘦了点,还是挺好看的,至少你让我想起妈妈,告诉妈妈,我爱她,我为德意志燃尽了一生,我…尽力了”
被握在赫尔曼手里的手无声的垂了下去,赫尔曼摇晃了两下,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回音,连一个虚假的微笑都没有了。
苏江不相信比尔这么快就死亡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镇定,她的动作虽依然透着慌乱,但不影响她的检查和判断。
比尔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他死了,和亚尼,安德烈一样,死了。
明明广播频频传来他们的捷报,为什么比尔会这样?为什么比尔不是那个存活下来的大部分人?在这个年代出生的人平均年龄似乎只有二十多岁。苏江见识过太多的死亡,太多的离别,太多人连遗言都未曾能说出口。
赫尔曼猛然仰起头,像是想要做些什么,但他刚刚经历大悲,抬头的动作太过猛烈,太过骤引起了他的剧烈咳嗽,根本制止不住。苏江看他一副快要咳出心肝肺的样子,拿了一旁的听诊器想要上前给他检测。
但他忽然笑了,是那种露出后槽牙的大笑,笑声粗厉又可怕,像乌鸦的叫声一样怪异,又像恶犬的叫声一样嘶吠,短短一年内,他死了父亲,死了挚友,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人。
苏江担心赫尔曼是不是疯了,连她都知道在这个时代死亡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一个盖世太保会不知道?而且要知道倒在他枪口下的人无数,她的朋友亚尼医生便是死在他的枪下,他在枪杀亚尼的时候,可没有想过给亚尼的朋友会造成过什么心理阴影,所以赫尔曼的朋友死了,她应该说天道轮回,活该报应,可是比尔死了,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赫尔曼又笑又咳,如果没人做些什么制止的话,他看上去马上就要背过气去。
“赫尔曼?赫尔曼?”苏江连问了两声没有回应。
赫尔曼忽然收声,恢复平静,他忽然停止笑声让苏江感到更加不安,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苗头,她试探性的问道:“你~还好吧?”
“请你离开这里”赫尔曼没有回复苏江的话,自顾打湿毛巾将比尔的脸擦拭干净。
他情绪反复无常到近乎诡异苏江怕离开后他会一时想不开,她知道**再强,在坚硬,在冷血,也有想不开闹自杀的,所以没有挪动脚步:“你~没事吧?”
“我需要一些私人空间来整理比尔,所以请你出去”
苏江见他好像真的平复下了心情:“那我做点什么呢?他也是我的朋友”
“不用,出去就行”赫尔曼坚持给她下逐客令。
苏江很想在这个时候敲爆他的头,看看他们**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但她知道如果自己胆敢实施第一步,那她就该很快陪比尔一起共赴黄泉,她知趣的退出病房。
过了好一会,她看到有人往病房里送进一套干净的军装,她在心理盘算着赫尔曼应该已经清洗好比尔后,起身趴在门上透过玻璃像里面张望,但比尔病床的帘子被拉的严丝合缝,她什么也看不见。
苏江看不清里面的细节,但是透过光影投射,她隔着帘子隐约看到赫尔曼的影子,他似乎正在整理比尔的军装,正在为他系上风纪扣盖上军帽,最后她看见赫尔曼的影子郑重的向比尔行了军礼,不是**礼。
赫尔曼没有在比尔不能选择辩驳的时候,强行再惹比尔不悦。
比尔被送回了德国,苏江不知道比尔的母亲见到他的儿子会是什么心情,在这个年代活下来实在是太难了,不管是波兰人,挪威人,法国人,苏联人还是德国人,都太难了。
战争的胜利,都是尸骨的累积,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的失败,还是尸骨的累积,亡国血泪尸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