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冲抱拳行礼,道:“改日定登门拜访老大人。”
他正想跟袁可立多聊几句,叶向高突然问道:“缴纳赎罪银一策,应是柳三郎你的主意吧?”
呵,不愧是内阁首辅,说话根本不加掩饰,直接了当。
叶向高身为内阁首辅自有其风度,不可能欺负小孩子,但拿话敲打一下这个狂妄少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免得他天天在报纸上喷这个骂那个,搞的东林党手忙脚乱。
人家把话都挑明了,柳冲也不再藏着掖着,抬头一字一顿的道:“我不允许任何人动我的报纸,谁动,我打死谁!”
???
眼见前一刻还笑语晏晏的柳冲,后一刻突然翻脸大放狠话,朱由检、宋钰等人全都惊呆了。
看这架势,如果这里不是皇宫大内,他们甚至怀疑,柳冲会直接跳起爆捶叶向高。
就连见惯世面的袁可立都有些恍惚,这少年还真是骄狂啊,你知道自己再跟谁说话么?这可是叶向高,是内阁首辅,东林大佬啊!
“你说什么?”叶向高面色大面,傲然出声,内阁首辅,天下名士的气场,顿时令气氛为之一寂。
柳冲目光幽幽,声音森冷:“我说:谁敢惹我一时不高兴,我就叫他一辈子不高兴。我现在只能用报纸叫他身败名裂,未来会叫他官途惨淡,财路断绝,家族败亡,遗臭万年!”
叶向高皱眉呵斥:“竖子狂妄!”
柳冲的话很吓人,表情也很认真,但这种赌咒发誓,唾弃谩骂,叶向高当官多年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这点小压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他感觉很没面子,堂堂内阁首辅被一个普通纨绔少年,威胁咒骂,传出去他简直没脸见人了。
柳冲却是根本停不下来,他继续用那刻意阴森的声音,道:“我不管你东林党,权势滔天,能威压皇帝,也不管你东林党大权在握,文官武将全都听你们号令。”
“我可不是什么左右算计,计较得失的老官僚,更不会忍一时风平浪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只是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纨绔儿。”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惹怒我,我要你们东林党永无宁日,死无葬身之地!”
哪怕叶向高再淡定,听了柳冲这番丧心病狂的叫嚣,也心头发寒,他大袖一甩,转身就走,“疯魔小儿,不知所谓!”
见叶向高离去,柳冲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快意。说不兴奋是假的,堂堂内阁首辅,被他一顿威胁恐吓,简直太过瘾了。
但就像进入贤者模式的男人一样,骂完叶向高,柳冲心情突然低落下来。
他并不是突然发了失心疯,才逮着叶向高狂喷,而是故意这么做的。
从宋师襄找茬算计安远侯府,到方有度查封报社,再到这次东林御史们翻武勋老底,可以说自从遇上东林党,柳冲就没消停过,不断面对其明枪暗箭。
可以想象的是,接下来东林党依然不会善罢甘休,以对方的权势和人手而言,这种算计和争斗将会层出不穷,除非他投降认输。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输。既然跟东林党卯上了,既然注定要跟那些小喽啰无休止的斗下去,反而不如直接跟大佬火拼。
“握草!”
见叶向高被喷走,宋钰惊叫道:“牛逼了兄弟,我服了!”
“这叫气势!”
柳冲迎着宋钰、朱由校等人看疯子的目光,昂着头道:“你留给敌人的第一印象,将会决定他们对付你的策略。叶向高现在感觉我是个疯子,回去之后,他应该会告诉东林党,要么不惹我,要么就把握机会,一棍子将我敲死,不疼不痒骚扰拉锯战,非但不起作用,反而会惹我发疯。”
“好样的,兄弟,上吧,你在前面硬怼东林党。”
宋钰认真的拍着他肩膀,道:“我在后面替你助威,哪天你被东林党弄死了,我替你收尸!”
柳冲狠狠搂住他脖子道:“这就完了?你至少也要说一句‘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吧?”
宋钰骂道:“草,你又没成亲,咳咳,快放手啊混蛋!”
柳冲嘿嘿笑道:“我有两个丑丫鬟,你不会嫌弃吧?留给你了。”
袁可立看着前一刻触怒叶向高,后一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跟朋友勾肩搭背,嬉笑怒骂的柳冲,不禁哑然失笑:“年轻真好啊……你留给敌人的第一印象,将会决定他们对付你的策略……叶向高会将这少年当成疯子一样忌惮么?拭目以待吧。”
“你留给敌人的第一印象,将会决定他们对付你的策略?”很快这句话就传到皇帝耳中,年轻的皇帝同样在咀嚼这句话。
“难道朕的隐忍,让东林党以为朕是个懦弱,无知的少年?看来大婚之后,该动一动某些人了……”
柳冲怒喷叶向高的插曲,让喜庆的气氛里多了丝异样的紧张。
日出时分,迎亲仪仗开始出发,有柳冲的精心安排,路上一切顺利。
来到张府后,柳冲八人指挥锦衣卫将装有纳采礼的龙亭停在门外,张国纪则在厅门外双膝跪地,迎接代表皇帝而来的正副使。
叶向高和袁可立回礼后,将礼物取出,摆放在大厅的条案上。仪式结束后,正副使回宫复命。
柳冲等人则留在张府吃席,盛大的宴席上,所有酒菜都是皇帝赏赐的。张灯结彩的喜棚里,摆满宴桌,朝中官员依次而坐,享用纳采宴。
酒过三巡,以张国纪为首的众官员面向皇宫方向,跪拜谢恩。
纳采礼结束后,是皇帝大婚的另一个重要步骤,举行大征礼。
所谓大征礼就是皇帝正式向张家送的大婚彩礼:黄金二百两,白银一万两,一个金茶筒,两个银茶筒,两个银盆,一千匹绸缎,二十匹马等等。
经过纳采和大征这两个重要的婚前礼之后,皇帝的大婚即将进入成婚礼,这也是整个婚礼最重要的部分。
张家送嫁妆的队伍浩浩荡荡,绵连数里,柳冲八人和锦衣卫仪仗队,沿途护卫开路。
而张芷卉等八名宗室、勋戚家的未婚小姐也扶持着准皇后张嫣,乘坐华丽的彩轿向皇宫徐徐而行。
走在前面的挑夫已经到了乾清门广场,后面的队伍才刚刚走到东华门。
迎亲的队伍一路经大明门、承天门、端门、午门、皇极门,在黄昏五点,太阳西下的时候抵达紫禁城乾清宫门前。
礼法:结婚、婚礼都要在黄昏举行。
到了乾清门,才算到了皇帝的家。皇后在这里下凤舆,宫女递上宝瓶,皇后手捧宝瓶进入宫中。
随即,皇帝携带皇后,再转回皇极门,举行册封礼。册封礼就是为准皇后授予象征皇后地位的金册和刻有“皇后之宝”的印玺。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仪式,最终由群臣参拜皇帝、皇后,大婚就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