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愿意缴纳赎罪银的消息,让柳冲喜出望外。
除去安远侯府外,还有丰城侯府、西宁侯府、阳武侯府也愿意缴纳赎罪银。
丰城侯李承祚因其子李开初是十一家府邸中唯三的‘良人’,他一开始就对缴纳赎罪银的事,并不太抗拒。而御史出示的案卷上,丰城侯府的罪行,远远少于柳冲给出的罪行,因此,他也直接答应缴纳银子。
反正就是缴纳上万两白银嘛,既能赎罪又能给足英国公面子,还能在皇帝面前留下点好印象,更能宣扬世子良善的好名声,这对于圆滑的李承祚来说,简直是一举多得。
西宁侯宋光夏体弱多病,没有嫡子,将来的爵位只能传给兄弟,他为了保护两个庶子也答应缴纳赎罪银。
反正他一家子都是普通纨绔,罪名也不大,那御史掌握的材料只用缴纳几千两,不过,宋光夏的两个兄弟,即宋钰的父亲和叔叔却不愿缴银子。
阳武侯府是最出乎预料的,一开始薛琦把柳冲的案卷拿回府,阳武侯世子薛濂暴跳如雷,声称柳冲污蔑他,鼓动其父阳武侯薛钲,准备找柳冲算账。
后来,英国公找各府说话,薛濂知道这些案卷是铁证顿时蔫了,但各府都有罪,并且大多数不愿意缴纳赎罪银,他马上淡定下来。
紧接着,御史拿着案卷上门,薛濂又有点慌了,不过,他却动了别的心思:与其整日担心被人用这些把柄威胁,不如趁机把这些烂账了结,反正,御史案卷上的罪名,要比柳冲给出的罪名轻的多,二万多两银子就能过关。
于是,他一咬牙鼓动他老子答应下来。
阳武侯薛钲非常宠爱他这位世子,薛濂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因此,阳武侯府也同意缴纳赎罪银……
这一系列变化,让柳冲庆幸不已,真可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以为已经黄了的赎罪银,竟然出现转机。
虽然,按照御史的案卷安远候、丰城侯、西宁侯、阳武侯再加上英国公,五家府邸缴纳的赎罪银并不多,赎买的罪行也有限,但却给了柳冲操作的空间,比一直拖延下去直到不了了之强的多。
柳冲恶狠狠的想道:“给东林党挖个坑,想必他们就没工夫找报纸的麻烦了吧。”
第二天,柳冲就将此事登上报纸头条,并配了一段立场鲜明的词:“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一段极具讽刺性的开篇词,看似在指责武勋们的罪行,实际上却另有所指。
文章还特意说明,东林党用各种黑材料威胁十一家武勋,而武勋们决议将赎罪银缴纳给皇帝……
英国公、柳晖等有良心的武勋看到报纸心生感慨:“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武勋们仰仗祖荫,富贵二三百年,穷奢极欲,贪婪无度,蔑视律法,是该好好反省了,否则,终有‘楼塌了’那一日。”
皇帝看到报纸,却是心情大好:“好个柳冲,还真有一套。朕原本还担心他们斗不过东林党,报纸都要受连累,不想他却另辟蹊径,反倒给朕弄了一笔银子,好样的!”
夸赞一番,皇帝有些遗憾的道:“可惜,这些武勋太过贪婪,真要有八十七万两银子,朕会轻松一大截。”
柳冲搜集案卷,让宋钰等人回府劝说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东厂锦衣卫很容易就能打听到。因此,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皇帝一清二楚。
客氏在旁笑着回应:“这又不难,万岁爷可以召集英国公等十一家武勋,叫他们按照柳冲统计的数目缴赎罪银啊。”
皇帝却郑重的摇头,道:“不必了,英国公他们也有难处,就这样吧。”
皇帝虽然刚刚登基没多久,但天下形势,却是心中有数。
想当年他祖父万历皇帝派出矿监税使,几十年间只收了二三百万两税银,却闹的‘官不聊生’朝野沸腾,无数官员上书大骂,骂的万历皇帝躲在后宫不敢露面,最终只得撤销矿监税使。
而今,他才刚刚登基,一点底气都没有,贸贸然勒令武勋们缴纳全额赎罪银,武勋们或许无力反抗皇帝,会咬牙缴纳,却会彻底离心,会让他彻底失去支持者。
更可怕的是,此举会导致皇帝失去民心,不,是官心!
还是那句话,武勋们做过的坏事,官员们都做过!
皇帝要是以此为借口,让武勋们缴赎罪银,是不是意味着皇帝要向太祖看齐,大力刷新吏治,整治全天下的贪官污吏和既得利益者?
对于达官贵人、士绅等既得利益者来说,这简直就是噩梦。
哪怕改朝换代,都比朱元璋在世更令他们恐惧!
如果天启皇帝真要这么敢,怕是官员们得考虑换个皇帝了……所以,皇帝不会因为几十万两银子而动摇自己的统治,这件事他不会主动要求什么,只会坐在宫里看着。
反正他的目的是,报纸不能停办,其余的都是附带好处。
见皇帝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客氏取出一本册子,摊到御案上,道:“万岁爷,这是柳冲新制的火铳,您先看看这图册。”
“燧发枪?”
皇帝一看图纸,就挪不开眼睛了:“此铳用燧石发火?在击锤龙头上夹装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比火绳点火的鸟铳更易打火,射击隐蔽,不惧风雨天,好,好火铳!”
皇帝激动的道:“这火铳,哦,燧发枪,柳冲可造好燧发枪了么?”
客氏连忙道:“造好了,柳冲已叫高文采带了两把枪,在宫门外候着。高文采就是帮柳冲查抄案卷,那个锦衣卫千户。”
“柳冲还能使动锦衣卫千户?”
骤然听到锦衣卫被人驱使,皇帝顿时眉头一皱,随即他挥手道:“算了,快叫那高千户带燧发枪进宫来,朕要看看这枪如何!”
“喏。”客氏立刻应声,叫人去传话。
然后,她解释道:“这位高千户也是运气好,早前他母亲在街头晕倒,刚巧被路过的柳冲遇上,也因此柳冲才制出那种治昏迷的‘嗅盐’,如今宫里很流行呢,很多人都备着一瓶。”
“这高千户世代都是锦衣卫,可惜,其父早早过世,到了高文采这一辈,只继承个千户的头衔,却没有实缺……柳冲让他来万岁爷面前献火枪,应是给他个立功升官的机会吧。”
客氏这么一解释,皇帝顿时眉头舒展,他微微笑道:“柳冲倒是颇有心思,呵呵,只要这燧发枪真的好用,朕定会给高文采个实缺……”
报纸一经出版,立刻引发轰动!
此事比上一期报纸刊登的辽东剧变,东林党推卸责任之事更加吓人,因为那还是党争的范围。
而现在,东林党竟然用翻老底的方式来整人,这简直是是骇人听闻,手段令人发指啊。
诚如武勋们设想的那样,这年头有权有势的人,谁没干过和他们一样的事情?谁没践踏过律法?谁没用特权给自己谋取过私利?
这简直是在动既得利益者的命根子!
东林党惹众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