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请的医师很不错,经过几天的调养,候二已经不再咳血,但却落下病根,咳嗽怎么都好不了。
这天毛三来看候二,他将一切都说给毛三听,然后问道:“毛兄弟,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就算不是客氏那贱人害我,这事也跟她脱不了干系,我迟早要被那贱人害死!”
毛三虽是个混混,却很讲义气,尤其是他被赶出卫军那段时间,要是没有候二相帮,估计早已被上官弄死了,因此他一直对候二心存感激。
他一听候二的话,立刻道:“二哥,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定兴县?想必远离京城,那女人便害不了你吧?回定兴县风流快活,不比留在京城提心吊胆强的多?还是说你放不下那女人?二哥,兄弟我说句实心话,你也不是个痴情种子,何必要跟她纠缠不清呢?”
“万一有人在路上下手呢?况且,我这身子还虚的很,回老家就我一个人,想找个可靠的人照顾都找不到,回去怎么过活?”
候二已经被说动了,但他仍旧心有余悸。如今候二的心态已经变了,落水高烧咳血之后,他的确心存死志,不怕客氏害他。但如今高烧一退,脑子清醒后,他又想活下去了。
毛三一拍大腿,道:“二哥不必担心,兄弟跟你回定兴县,由我照顾你!”
“当真?”候二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毛兄弟当真愿意离了京城这花花世界,跟我回乡?”
毛三“嘿”了一声,神情唏嘘:“我跟二哥一样,本是定兴县人,从小就在乡里长大,十几岁才进京。后来袭父职,又被狗曰的张千户抢了未婚妻,要不是借二哥的势,怕是早被那狗曰的弄死了……照看二哥,我义不容辞!”
“好,好兄弟!”
候二激动的抓住毛三的手,道:“过几天等我身子在好些,经的起颠簸后,咱们就回定兴县。兄弟你放心,银钱都包在我身上,我跟客氏要个几千两,再加上乡里的田地,足够咱们兄弟在定兴县快活几十年的!”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客氏巴不得候二早点回乡,免得在京城逛荡,给她惹事。她满足了候二所有要求,给了他三千两银子。
二月二十,早上,候二拒绝客氏、客光先、侯国兴等人相送,连他们派的人手都没要,坐着马车,在毛三和其手下兄弟护送下,驶向正阳门,准备走南城出永定门。
早上的正阳门是京师最繁忙的地段,车来车往,行人不绝,候二和毛三的车队离城门还有百十步,就不得不停下来,等待通过。
突然,他们听到十几道清脆的童声喊成一片:
“看报看报!大明新闻报创刊号首发,头版头条‘宋御史为何酒楼抖官威,以大欺小;柳公子赌诗赢千金,当场打脸为那般’各位知道这说的是什么事吗?没错,就是近期坊间疯传的柳公子春风楼赌诗事件。现由本报头牌记者——大王叫我来巡山,为你揭秘:此事涉及朝堂和军中争斗,甚至牵扯安远侯府与泰宁侯府两家武勋府邸之争,并附有朝堂诸公弹章奏折,以及安远侯府最新反击的弹章,各种争斗秘闻,尽在大明新闻报……只要一文钱!”
“看报看报,大明新闻报第二版全文刊登柳公子三首名诗,并有目睹春风楼赌诗的举人——常承教、龚本初、杨茂通实名评判,还有风月阁头牌歌姬怜儿姑娘改编的唱词!”
“娇俏寡妇为何惨死街头,数头母牛为何半夜惨叫,小当铺女装为何屡遭黑手,青楼肚兜为何频频失窃……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三法司无能还是巡城御史失职?敬请关注大明新闻报三版——资深记者‘我当时在现场’为你揭开谜底!”
“海外十万里,列国知多少?特约记者——长安游侠儿,游历海外三十年,九死一生,披肝沥胆,写成巨作《欧罗巴简史》,即日起在本报四版连载,欧罗巴者泰西也,佛郎机人便从泰西而来,利玛窦等人即泰西儒者……心血之作,你值得拥有!”
“盘古开天地,诸夏五千年。特约记者——洛阳小书童,效仿太史公,史海钩沉,穷尽一生之力,写成一部《国史大纲》,将诸夏五千年历史一网打尽,今日起将在本报连载,精彩不容错过!”
“一文钱不算多,去不了通州去不了天津卫,一文钱不算贵,最多吃个油杂烩,一文钱又不多,买不了丫鬟买不了车,一文钱的大明新闻报,写满新闻和趣事,让你足不出户就能看遍天下大事。”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大明新闻报第八版,明镜散人新编话本《白娘子传奇》,讲的是杭州府钱塘县书生许仙与一妖灵白娘子的传奇故事,很快就要编成戏曲了,喜欢看戏的先来看看话本原著哟~”
“《孙子算经》有一题: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能解此题者,可拿着今日的大明新闻报,到报社领取赏银,先到先得,只限前百名。视解题步骤和方法:第一名赏银五两,第二名赏银三两,第三名赏银一两,其余九十七名赏钱百文。能用三种方法解题者,赏银十两。”
“头疼晕厥怎么办?请医师,送医堂来不及怎么办?不用着急,奇药嗅盐一闻便好!”
“你还在用沙漏,香漏计时吗?柳公子摆钟,新式自鸣钟,只要五两银子,比西洋自鸣钟便宜十倍,轻巧十倍,富贵人家都用柳公子摆钟!”
……这新奇的吆喝叫卖,不仅吸引了候二等人的注意,正阳门内外无数人,都驻足停车寻找声音的来源。
很快,大家就看到一群身着统一服装的少年。
他们的衣服不是袍裙式样而是对襟,上身短衣缝着两排木纽扣,裤子带绑腿,用的布料少,看起来却很精神,头顶的笠帽上不是红缨而是一杆印有‘大明新闻报’字样的小旗子,背后同样插着两个小旗。
一个官员从马车里探出头,道:“大明新闻报上有宋御史和诸公的弹章?倒省的本官去通政司找邸报看,给本官来一张!”
离的最近的少年立刻,大声道:“好嘞,这位官爷一份报纸,承惠一文钱!”
与此同时,一个胖胖的商人跳下马车,喊道:“嗅盐?摆钟?快,给我来一张,不,十张,我要十张报纸!”
“说的这么热闹?我也来一份。”
“鸡兔同笼这题我会解,解出来真的给银子?哈哈,快给我来一份!”
“《欧罗巴简史》写的是海外列国吗?我正在研究西学,给我来一份。”
“写尽诸夏五千年历史?那洛阳小书童好大的口气,给我来一份,我倒要看看这《国史大纲》写的如何?”
“才一文钱,就算这话本写的不好,也有那么多字,给我一份……”
一有人起头,马上就有无数人效仿购买,反正一文钱又不贵。转眼间,十几个少年就被买报的人群给包围了。
候二眼珠子一转,大声喊道:“给我来一,一百张!”
毛三一愣,道:“二哥,你又不识字,买那个报,报纸干什么?而且,还买一百张?”
“嘿嘿,兄弟,这你就不懂了。”
候二得意的一笑,道:“我的确不识字,但可以找人给我念啊。你想啊,等我回到定兴县,以往那些认得我的人,肯定要来问京师到底有多好,有啥好吃的好玩的,有啥新鲜事?”
“哦,我懂了!”毛三一点就通,哈哈一笑道:“这报纸上说的全是新鲜古怪事,甚至还有朝堂大人们争斗的事,随便捡一件说出来,就能唬住那些乡下土包子!”
“哈哈哈,没错!”
正阳门卖报的场面,在京师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在棋盘街、灯市街、东四、西四、城隍庙、白云观、贡院……等各处繁华热闹所在同时呈现。
大明新闻报,几乎一出现就卖爆了!
与此同时,柳冲已经走进了大兴县衙,今日县试正式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