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竹帮和城隍岛的海贼加起来,总共不到二百人,被一轮火枪齐射打倒四五十人,瞬间就崩溃了。
之前,他们笑的有多欢,现在吓的就有多惨,所有还能跑的人,都在拼命逃跑,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这轮排枪的效果太过恐怖。
战争中减员超过百分之十的军队,就会溃败,超过百分之二十直接会崩溃。
而现在,一次齐射就令海贼减员四分之一的人手,这岂不是说再来三轮齐射,他们就死光了,这还怎么打?这还不跑,真的等死吗?
排队枪毙当然没这么恐怖的命中率,之所以一轮齐射就把海贼们打崩溃,是因为海贼们站的是在太密集了,应该说这群乌合之众根本不懂什么叫战阵,只是乱糟糟的挤在一起,简直是最好的靶子。
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包上,徐光启、陈于阶舅甥二人在家丁保护下,拿着望远镜,看着锦衣卫们一轮排枪的战果,又惊又喜:“这就是柳三郎说的排队枪毙?类似于西班牙方阵那种队列射击?”
连‘冲三爷’的卧室里都有西班牙方阵的模型,徐光启这种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西班牙方阵。
如今,他亲眼见过队列射击战术后,更加笃定,“此战术以军纪为重,只要训练有素,人人都可依靠阵列,轻松杀敌!”
徐光启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气,道:“大有可为,大有可为,这新军一定得练下去。”
前年,萨尔浒之战后,徐光启就奏请朝廷编练新军,万历皇帝同意他的请求,并拨给人手、银钱、武器让他在通州操练。
一开始,徐光启兴致颇高,可惜见到朝廷拨给的老弱残兵后,心就凉了一半。拨给他的武器更是以长枪为主,火枪少的可怜,火炮根本没有,银钱也刚够吃饭,这还练什么新军?
徐光启三番五次上书,要粮饷装备,兵部像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了两次,到去年大明连续死了两个皇帝,到处乱糟糟的,再也没人理会徐光启这点小事了,新帝登基后,诸事繁忙,也没空理会徐光启。
他这兵已经练不下去了,本来在沈阳、辽阳失陷前,徐光启就上书称病,准备回天津种水稻去了,但辽沈失陷后,朝廷认为他精通火炮,就有人提议让他去辽东,以火炮守城,不过,一切要等到辽东经略熊廷弼到任之后才行,于是,徐光启才在通州等着。
陈于阶年轻气盛,早就不相信朝廷会拨银子练新军了,他劝道:“舅父,咱们还是去辽东吧,一来亲临战阵杀建奴收复失地;二来捞些功劳升点官,等舅父履职兵部,练新军的想法才能实现。”
“甥儿算是看明白了,如今这个世道,空有才华报复,没有官职做依仗,什么正经事都做不成。”
陈于阶虽然只是个秀才出身的监生,但头脑灵活,对于人情世故比他舅舅徐光启还要老练,毕竟徐光启是个纯技术性官员,才华没的说,但为官之道真的不大行。
“唉——”徐光启知道外甥说的对,但他现在看到队列射击的美好前程,实在不甘心放弃练新军,只能长叹一口气,道:“再说吧,再说。”
“清理枪膛。”
“装填弹药。”
“大步前进。”
虽然敌人已经崩溃逃窜,但高文采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按照操典下达命令,既没有兴奋欢呼的喜悦,也没有乘胜追击的豪迈,他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稳重和镇静。
作为军人,高文采这稳重的性格非常好,但作为指挥官,尤其是实战新战术的指挥官,就显得有些保守了。
不过不要紧,柳冲没责任没义务也没必要把这些海贼全部擒拿、杀死,这些是地方官的责任,他要的是藤千雪,他要抓住这个女人,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她有什么胆子敢拿自己做诱饵?
当下柳冲拿起身旁一支上膛的燧发枪。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燧发枪,而是线膛枪,子弹也是达姆弹。
线膛枪更加具有技术含量,以如今的技术,连燧发枪都无法大规模制造,更不要说大规模制造线膛枪,但手工制造一些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柳冲只制造了这一支供自己使用的线膛枪,以及与枪膛相匹配的达姆弹。
这东西可以作为技术垄断,当底牌使用,关键时刻拿来狙击要害人物,可以起奇效。
实际上这个时代线膛枪已经现世,一百年前的1520年,德国纽伦堡的一个铁匠,简化前装手续,气体泄出,使弹丸在枪膛内起紧塞作用并提高装填速度,发明了直线式线膛枪,采用圆形铅球弹丸。这种带有膛线的火枪射击精度大大超过滑膛枪。
16世纪以后,将直线形膛线改成螺旋形,发射时能使长形铅丸作旋转运动,出膛后飞行稳定,提高射击精度,增大射程。
由于前装线膛枪装填很费时间,因而直到后装枪时代,螺旋形膛线才被广泛采用。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装填,达姆弹大致上能解决这个问题。达姆弹是长形弹丸,头部蛋形,底部中空,略小于口径,容易从枪口填装,发射时火药气体使子弹底部膨胀而紧紧嵌入膛线以发生旋转。
而拉膛线更容易,用一把长柄勾刀,手工拉几条就可以。
柳冲稳稳托住枪身,将枪托死死抵在肩窝上,稚嫩的脸颊贴上冰冷的铁木枪把让他感觉很舒服。
他的视线越过准星,透过照门,开始寻找目标,很快桑竹帮的头目焦永年就被他锁定,“就是你了!”
柳冲快速完成‘三点一线’的射击准则。
他摒住呼吸使身体保持最好的静止状态,稳定有力的右手食指扣住扳机。
在开挂般的动态视觉下,焦永年那张胡子拉茬的凶恶面孔,透过照门上那个小小的圆孔出现在柳冲视线中。
柳冲手腕微微一动,使枪管上扬一丝。
随即,他扣动扳机。
砰!
火光四射,硝烟升腾,长形子弹在膛线的旋转作用下,飞快且稳定的跨越一百多步距离,啪的一声击中焦永年额头。
透过照门,柳冲能看到焦永年的脑袋像被重锤击中的西瓜一般,啪的一下打了个稀巴烂,殷红的血水、惨白的脑浆、纷飞的头骨和碎肉飞溅的到处都是。
“不愧是线膛枪,隔着一百五十米都能爆头。”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打爆敌人的头,柳冲没有恐惧、恶心、紧张等不适情绪,心中反而有一种满足感,就像是肚子饿的时候吃了一口肉一般,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