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白一帆罕见地提早结束在图书馆的自习,回到宿舍。
章磊和往日一样在打游戏,赵飞正在直播,“直播间”的床罩拉链紧闭,隐约可闻音乐声和“直播间”里闹翻天的脚步声。潘仁杰则在他进来的时候,刻意地抬眼看了白一帆一眼,要知道平日里白一帆在他眼里就是透明的空气,他是一个正眼都不会给白一帆的。
白一帆一直能感受到来自潘仁杰的敌意。潘仁杰在和别人一起说话的时候,尤其是在和章磊一起时,总是俯首帖耳甚至畏首畏尾,就担心说错一句,但当他和自己说话时,则似乎是在颐指气使地吩咐;而且两人话难投机,即使白一帆想要顺着潘仁杰的话说,潘仁杰总还是能挑出刺来;甚至,潘仁杰和白一帆的床头相连,白一帆不止一次在夜里被潘仁杰揣醒,但其原因白一帆却一直不知道。
今天,潘仁杰刻意的抬眼中的敌意显而易见。
白一帆心里惴惴不安地回到自己的座椅上,鼓着嘴吐了口气。每年初夏闷热的期末季总是这样难熬,他一路走回宿舍已是一身汗了。他便脱去了已有些被汗浸湿的白色短袖衬衣,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灰色马甲,伸了一个懒腰,胳膊上的肱二头肌鼓了鼓。
潘仁杰这时候走了过来,一手撑在白一帆的书桌上,一手扶着白一帆的座椅。
“我是寝室长,我看你离门口最近,要不以后都由你来为我们打开水?我们可以帮衬你打扫卫生。”
“好……好啊……”白一帆抬眼看着潘仁杰,下意识地眨着眼睛,眼神像是受了惊的白兔。
“你干什么这么麻烦人家?”章磊冷不丁插了一句进来,但手里没停下游戏按键。
潘仁杰没理睬章磊,而是对白一帆点了点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接着,他切入正题,兴师问罪:“你之前有没有看到我放在桌上的钱?”
白一帆即使再懵懂也明白其中的意味,当着潘仁杰的面表演了一个脸红到脖子根——黝黑的双颊、耳朵连同脖子甚至灰色马甲下所有可见的皮肤都涨红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声音软软糯糯的:“我没有。”
章磊又插了进来:“我看到了,哈哈!喏?不就在那个缝隙里吗?”顺着章磊的目光,潘仁杰看到了那张掉落在书桌间狭小缝隙里的百元美金的一个角。
潘仁杰把钱拨弄出来,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抽屉里,并动作幅度很大地上了锁,像是要表明某种姿态似的。
章磊打趣道:“不是我说你,你没事带美金在身边做什么?”
潘仁杰嘟囔了一句:“要你管?”随后,他爬上了床,拉上了床罩。
赵飞这时候从紧闭的直播间里探出头来,好奇地问:“咋了?我刚下直播。”他一副水冰月的打扮,浓妆艳抹,白一帆被他吓了一大跳。
一晃神,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少年双眸,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此时,平行世界里,少年的双眸的确闪烁着那种疯狂的光芒,因为“心灵之光”的封印上又多了一道裂缝。
2
校园生活,尤其是集体生活,对白一帆来说,总不是时时刻刻都一帆风顺的,但和陆辰兴在一起的时光就不一样了。
白一帆喜欢和陆辰兴在一起的时光。初见陆辰兴时,他刚从平行世界返回,觉得陆辰兴就和苏一伊一样,像是天使,乐善好施。
陆辰兴总是笑意盈盈。白一帆能够感知到陆辰兴对他的好感,但他觉得感情这种事情是不能让女生主动的,而且“爱情”这两个字是多么美好啊!
每每想起爱情,白一帆便想起了陆辰兴和她或灵动或害羞的微笑,他便仿佛看到了思之殿那流光缱绻的炫紫色傍晚,海天一色,似乎天地和自我的界限消失,心境也如同这天地一般开阔;未来仿佛特别值得憧憬,不会有失败、不会有失意,一切都会和这天地一般坦荡,温柔地呵护着正欣赏着这一切的双眸里的“心灵之光”。
但是,不是所有爱情都是美满的,不是所有人的初恋便是此生的唯一,相处后才知道是否合适,所以有人说谈恋爱就像穿鞋一样,哪怕看着再美,只有穿了才知道合不合脚。
白一帆觉得陆辰兴是他的“灵魂伴侣”。“灵魂伴侣”是他当时新学的词,觉得特别适合描述陆辰兴在他心里的地位,便默默记下了。她向他推荐歌曲、电影;他则向她推荐书籍,陆辰兴爱看《百年孤独》一类的书,正好和他兴趣相投。
他不知道在她心里他的模样如何,但他知道在自己的心里,她是勇敢善良、与众不同的,她不同于那些看中物质的女孩,沉沦于纸醉金迷或仰仗权色。她闪闪发光,在海城这样的环境里出淤泥而不染,就像是无暇的白玉,看一眼就能让人心里柔软地一塌糊涂。
不过,白一帆和陆辰兴的感情不是没有裂痕的。陆辰兴是海城人,家境不算壕,但也足够殷实。她选择白一帆的时候,白一帆有一刻的受宠若惊,有一刻的疑惑不解——竟然是我?为什么是我?这种阶层的隐裂并未为人察觉,但也不会随时间而弥合,就像是“心灵之光”上的丝丝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