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这个姓氏在前朝很有名,是玄阵术大家,那时绝对是可以与花家相提并论。两大玄阵术世家,一个重玄,一个重阵,所以前朝的安防都有这两家的参与。做簋凉引的女子叫夏候凉茄,是夏候家的嫡系,上面有四个哥哥,身为唯一的嫡女,自是从小得到父母宠爱。
在夏候凉茄遇到蒋复之前,其实已有婚约,男方是当地有名的旺族。但夏候凉茄执意要嫁给蒋复,夏候家用尽了各种办法,但这个被宠大的嫡女却至死不从,甚至以死相逼。夏候家终是爱惜女儿,只好对外宣称夏候凉茄病毙,暗地里将她送走,让她住在异地外宅,给了她一笔财物生存。夏候家终于用这种方式妥协了。这夏候凉茄可以住在外宅,一直等到蒋复娶她走,她将终身隐姓埋名,再不可回夏候家。
在多年后,夏候凉茄收到蒋复入赘的信后,却自己离开了外宅。夏候家长子在外宅中找到了妹妹的留书,说她已经入医冢为医女,就当她死了,再不必再找她。
夜已深,有凉风吹来,这崔赐玥的脑袋越来越清晰,她问道:“她……去了哪个医冢?”
阮启宸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却明显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只知道夏候家的外宅是在大治国仙根城,在仙根附近的医冢只有两个:一个是骨冢,一个是血窑。”
“医门所存的炼药之方有这两个医冢的吗?”
阮启宸望着眸光闪烁的崔赐玥,不由得惊叹这个女子如此聪慧,他轻轻答道:“有骨冢的,已经试过。”崔赐玥刚要说什么,阮启宸却直接道:“血窑之术是医门禁忌,我需要问过大师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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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崔赐玥被叫到岐院书房。崔赐玥到时,阮启宸正低头侍立在一边,宴喋面色冷峻坐在上方。崔赐玥行礼,心中不安。
果然,宴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道:“崔全引,倒是小瞧你了,居然能将残方复到了这一步。不过,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你学经络精义,放弃簋凉杀。”
崔赐玥吃惊抬头,“大师引,不能放弃,我快成功了。”
宴喋转过案几,走到她前面深看她,叹口气道:“你回玄门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学经络精义。”
眼见已经没有任何余地,崔赐玥无法再言,只得先同阮启宸一起退出岐院。
两人正站在岐院前相对无言,却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崔赐玥?你怎么在这里?干嘛戴着纱帽?”。话音未落,风尘仆仆的禾焰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
同阮启宸打过招呼后,禾焰对崔赐玥道:“我先去见大师引,你在外谷的花药阁等我一下。”边说,禾焰边往院里面走,接着他轻快的声音在岐院内响起,“大师引,我们回来了,倪全引得了一口留人棺,先去安置东西了,一会儿再过来给大师引复命。”
见禾焰离开了,阮启宸道:“先暂缓一阵儿吧,我看看有什么办法,若行会通知你。”崔赐玥感激地应了,阮启宸点头回了药庐。
崔赐玥慢慢走到外谷,这里是医门尊人与宗人居住的地方。这花药阁是禾焰的住处,名字很贴切,果然这里杂乱无章开着很多花,还都是草药,似乎禾焰就着风撒了一把种子就再没管过。
崔赐玥坐在花从里,托腮静想着那有头无尾的簋凉引。还好,没多大一会儿禾焰就回来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他往崔赐玥前面一坐,“还是鸿煊山好!”
崔赐玥笑笑:“禾焰哥哥离开得太久了,这猛一回来自然是觉的鸿煊好。”
禾焰笑着,伸手从纱帽下面拧了拧她的小脸,道:“谁惹你了,怎么一脸不高兴?对了,倪祈一会儿就过来,今日要不要见见他。”
要是在平常,崔赐玥自然是要见见这个赫赫有名的医门大全引,好几次都没见成!但是这会儿因为簋凉杀的事儿,却一点儿兴致也提不起来,摇头道:“算了,改天吧,我还有事儿得走了。”
禾焰不答,却一伸手将崔赐玥头上的纱帽扯了下来。
“嘶——”崔赐玥气结,这些人为什么都喜欢干这儿事儿。自己虽然不像白悦音一样日日精装才出门,但好歹也是爱美的好不好。顶着红红的伤痕见人怎么都会有些自惭形秽。
禾焰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了,“这么严重?”他不由分说地将正要发火的崔赐玥按住,“等着,别动。”吩咐完他拔腿就往内谷走去。
崔赐玥只好狠抓了一把地上的草花,算是出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禾焰手中摇着个小石瓶回来,“倪祈刚带回来的,太正好了!”
禾焰说完进屋,再出来时手里举着块纱布,上面不知沾了些什么,湿湿的,还一股香气。他上手就用纱布给崔赐玥擦了遍脸,再打开小石瓶,将里面透明的汁液均匀仔细地涂在伤处。这才给崔赐玥重新戴上纱帽。这一番下来,崔赐玥彻底没了气儿。
禾焰将小石瓶塞在崔赐玥手中,笑道:“复肌水,三天就恢复原样,千金难逑。”
崔赐玥惊道:“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禾焰转转眼珠,一幅苦相:“唉,只好先欠着了,我的病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穷,这真是违背我行医赚钱的美好理想。不过,你是怎么被烫伤了。”
崔赐玥同禾焰已经有三四年的交情,彼此共享很多秘密。这次崔赐玥也没瞒他,除了病人是谁,将能说的都说了,禾焰听后猛地站了起来,“簋凉杀?!炎肆火?!”
崔赐玥忙跟着站起来,摆摆手,“不是我中了簋凉杀。禾焰哥哥你别问了。反正大师引不同意,也就没什么希望了。虽然做之前也有做不成的思想准备,只是觉的都已经找到方向了,却不能完成,实在有些意难平。”
禾焰没去崔赐玥有何特别之处能让宴喋同意恢复残方,却是在想其它的,“你敢同他合作?你的脸是他给冶的?这次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禾焰一脸担心,又问道:“你的嗅觉没让阮启宸发现吧?”
“应该没有,我已经很小心了。”
禾焰松了口气,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那汤剂还在?”
崔赐玥睁大眼睛瞪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禾焰冲她点点头,崔赐玥这才反应过来,“可是,若是让宴师引知道了怎么办?”
禾焰苦着脸,“估计他会打死我。”
看到纱帽下崔赐玥的小脸一垮,禾焰笑着安慰道:“让倪祈顶着,宴师引最舍不得倪祈。”
纱帽下,崔赐玥的小嘴微张。
禾焰只好解释道:“我不知道血窑炼方,但倪祈一定知道,宴师引从未凶过倪祈,肯定没事。”
崔赐玥道:“禾焰哥哥,若是牵扯太大,还是另想办法吧。真若是让你同倪全引……赐玥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禾焰笑笑,从刚带回来的搭包里找出一串小小的橙色花,道:“本想去玄门给你,现在直接给你吧。这是咏真花,一年内都可以保持本色本样,当地的姑娘们都拿来做饰物。我看这颜色你喜欢,就给你带了一串玩。”
……
这会儿灵庐内的倪祈刚把东西收拾好,听到又有人扣门,打开一看,这次却是阮启宸。阮启宸有礼道:“师哥,知道你刚回来不便打扰,只是师弟前阵托信给你讨要复肌水,不知师哥……?”
倪祈无奈摇头,“刚才禾焰进来,一阵风似得,搜了那东西就跑了。那东西经用,你去找他,分些就是了。”
阮启宸顿了顿,“既是禾尊人得了,那就不麻烦师哥了,师哥休息。”
倪祈送阮启宸离开,看着他背景消失,笑着摇头,“复肌水突然如此抢手,难不成是煊学着火了。”倪祈正要关门却又住了手,皱眉看向东面竹林。禾焰正端着碗药躲在里面,还神神秘秘的四面看着,真如个贼一般。倪祈看着他直挑眉,禾焰见阮启宸走了,四下也无人,这才快步跑了进来,直冲向里间的小药房。
倪祈好笑,转身进去看看他这是要弄什么妖娥子。进去一看,禾焰已经在里面坐好,面前摆着那碗药。倪祈过去略略一闻,大炙之物,对着禾焰一脸疑问。
禾焰一脸兜售货物的惊喜,语气隆重,“大哥,这是簋凉杀的配方。”
倪祈意味深长地应景儿,“哦,复方了。”
禾焰摇了摇头,“还没,因为炼方十之八九是血窑之方。”
倪祈闻言心一动,直看向禾焰,安静等待着。
“你不想恢复看看吗?”禾焰进一步引诱道。
倪祈大笑,探身向前,一个爆栗敲在禾焰额头上,“跟我耍心眼?禾焰,你刚回来没半个时辰,就端过一碗药来,说这复方只差个禁术就行了?”
禾焰苦着脸道:“我也是图个现成,要不然还得重做,很麻烦的好不好。更何况我重做完也骗不了你,何苦呢?”
“说吧。”倪祈坐下喝茶。
“嘿嘿,我一个朋友需要簋凉杀。”
倪祈瞪着他,一副不买账的样子。
禾焰无奈,“是赐玥,她需要簋凉杀。其实大师引本来同意她同阮全引复方,但他们做到血窑这里,大师引又反悔了。所以,大哥……能不能帮帮她?”
倪祈放下茶杯,摇了摇头,“禾焰,我现在担心有一天会被这个小丫头卖了。这事儿你也敢往身上揽。你知道血窑的炼方是什么吗?那是引煞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