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灏转眸,“路全引,你该走了。”
路原枫认真道:“本全引是受害人,自然还是要听个始末呢,看看洛全引如何秉公处理。”
两双眸子空中相接,一双桃花挂霜,一双如冰似雪,直在空中迸溅出火花来。
凤锦看了看神色各异的几人,笑道:“大师引,学生刚才没说完,至少宁尊人第一回玄阵出门不是谋什么的话,私会佳人也是解释的通的。”
贝灵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凤锦道:“你不必用这个逼我出声,”又看着洛明灏低语道:“是我干的,我告诉宁以辚用那个傻簪子引玄吸,她必上当,如何?”
凤锦奇道:“那宁以辚怎么知道要去找你?”
“我去玄门找花珞时,被他听得一二,猜着几分!”
洛明灏大步直走到贝灵面前,低头看她。曲三少也站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洛明灏一挥手制止了他,对贝灵轻声道:“你说你只收了荼炽参!爷信了你!”
贝灵一笑,回望着他,看起来面无异色,十分大方,但袖中素手已经被冷汗湿透:“现在你要将我如何?”
曲三少按捺不住,连皇叔都不叫了,耳语道:“明灏,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
洛明灏咬牙站在那里,有些不敢回头去看崔赐玥。洛鹤莂起身道:“明灏,弄清楚了吗,别再耽误时间了。”
洛明灏背对着崔赐玥,轻声道:“玄门只管玄门人……,”宁以辚突然回过味来,孤注一掷地对洛明灏小声道:“煊规管的是煊学人,玄门只是查个水落石出,但该如何不是玄门来定夺。大全引不可能保一个丢一个。”
洛明灏没了声音。
几人还在低语,崔赐玥突然站了起来,对洛鹤莂行了个礼,开始慢慢往外走。闻人惜叹了口气,上前挽住她一起走了。凤锦凤目微动,一笑之后,摇着扇子也离开了。众人都不傻,谁都不想被洛明灏关注上,一时间语厅就变的空荡荡的了。只有岱七裕,几个好事的师引还有路原枫坐着。
洛明灏沉默半晌,终于转向岱七裕和孙管事,行礼道:“万相一事已经查清,是巧合,那晚是我让宁尊人去给贝灵送些东西,他玄阵出门也是试试自己新学的阵术罢了。万相前一夜宁尊人确实是拾到了小全引的簪子,但他不知道是谁的,就交给了我。第二日走阵太匆忙,就先带在了身上。走阵前都要查阵,可能就是那时候不慎簪子掉了出来,至于虚实草,那本是万相阵口之物,小全引跑过去时,万相正泻走阵时的人气,所以可能有一支正好落在簪子上,导致小全引误入万相,出了事。”
后面几人同时吁了口气。
岱七裕丝毫不意外,口气中却有一丝嘲笑,“哦,既然没有阴谋,没有心怀叵测,那就没有人被赶出煊学。凭巧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能说明玄门冶学欠稳妥,有失职之责。岱七裕看向洛鹤莂,“洛师引,失职之责你玄门如何处理。”洛鹤莂闭了闭眼,轻轻道:“玄机,去将小全引押起来,打十大板。”
洛明灏的脸白的像纸一样。贝灵抬起下巴,杏眼中几分得意之色。曲三少闭了闭眼,看起来有些挣扎。路原枫却站了起来,“岱师宗,本全引是崔全引从万相中救出来的,若没她这番巧合,本全引也会触阵身亡,所以可否以救人之功抵了这失职之责?何况我触阵一事还想请她帮我查个实情呢?”
岱七裕看着这番急转直下的剧情,真想出去大喊过瘾,但这会儿,还是勉强用师宗该有的态度矜持地点了下头。然后大步跳了出去,各门大师引也都跟了出去,一把拉住这位煊宗,“七裕兄,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路原枫会接?”
岱七裕道:“哪里算好了,本宗无为而冶惯了,只就事论事,只是没想到上窜下跳的,论成了这个样子。现在的学子比我们复杂多了。”
……郁梓天心道哪里有你复杂,你还真够谦虚的。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玄门卜术乔师引突然道:“昨日推卦时小全引会随风阴遁,果然如此。”
洛鹤莂不满道:“得了得了,你们还不嫌我玄门乱,快走快走。”
……
虽是秋日的正午时分,语厅内却似结了寒霜般瘆人的凉。洛明灏没了“爷”的架势,有些“枯”坐的意思。对面路原枫看着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洛明灏抿唇道:“路全引临门一脚换了风向!让我想想,宁家怕是没那么简单,阁下怕是用不起了。路全引当断则断,倒是快意。”
路原枫淡淡一笑,“彼此彼此,但这风向不是又被洛全引四量拨千金转了一回吗,有取有舍,是个将才”。说完,路原枫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衣折,“本全引心情好,就去慰问一下那个被舍的,何况本全引让她免了十板子,这个恩情怎么也得让她知道。”
洛明灏的脸白的透明,一直望着路原枫的紫衣消失。
贝灵见没了旁人,笑着上前欲拽他的袖子,“灏哥哥,你还是疼……”曲三少看着洛明灏,不落痕迹地将贝灵往后挡了挡。果然,洛明灏桃花目直射出寒霜来,“滚!”
贝灵打了个寒噤,低语,“灏哥……,”
曲三少拉住贝灵往门口去,“皇叔,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贝灵被拉出了门,曲三少黑着脸拽着她风一般走,直出了上央谷。贝灵才将他甩开,不满地嘟囔。曲三少语气沉痛,“我说过,你不能做这种捅他心窝子的事!既然做了就老实些伏低做小,为什么偏要这样为难明灏。”
贝灵不耐,“我就是想知道我同她,他会怎么选,”接着贝灵突然一笑,“果然,我在他心里是重的,现在,那个崔赐玥该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曲三少深闭了闭眼睛,无奈道:“贝灵,他对你我的情份不是拿来耗的!也不是用来比的较,你若执意如此,总有一日耗没了他的几分在意。到那时你该如何?他在意崔赐玥做他师妹,你就大方让她做,他对你反而更多几分看重,甚至几分愧疚。但现在,……”曲三少叹了口气,“那个崔赐玥比你知进退,只怕……,”
贝灵不以为然,“三少,你就是这样,什么都由人,还长别人的志气,那早晚会被人拿着。我才不是你,我的我就要出手。”
曲三少再无话,只是回头看向上央谷中缭绕的雾气,心道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弄得清楚?
……
上上央的阵被崔赐玥解了锁,路原枫报备之后,不用侍童,自己慢慢寻到了和荷苑。里面传来闻人惜的声音,“……就是这样,你真是,为什么不提前同我说一声,这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两个代武门来此的。”
“想过,但是……我想看看天意是什么?”
“你这性子真是,今天幸好险险胜了。”
“我觉的……这就是天意。”崔赐玥的声音有几分笑意。
……
路原枫摇了摇头,抬脚走了进去。心道她比起白悦音来,实在不够瞧。转过影壁,路原枫迎面遇上了闻人惜,看起来她正要离开。闻人惜停下,却还是简单地对路原枫打了个招呼,路原枫道:“怎么,本全引帮了你的好姐妹,你还是这个样子?”
闻人惜冷清的面容飘过一丝嘲弄,她安静道:“你只是帮了你自己而已。”
路原枫轻哼了一声,两个人再不答话,擦肩而过。
崔赐玥正望着塘中残荷发呆,听到脚步声向路原枫回过头来,她慢慢站了起来。崔赐玥的背后正是秋日荷塘,似乎施了玄术,一片橙金,映地崔赐玥金光万丈,璀璨如日。路原枫突然就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也忘刚才脑子里晃过的比较。在她面前停住时,手心居然有些冷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怪我了?”话一出,路原枫就有些后悔,但已无法收回。
崔赐玥的心猛跳了一下。平心而论,其实是有些怨的。尽管阵中的联盟与依靠已经不在,但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不止一次偷偷想过在那个紫电青霜的男子会出现在面前。而到了白昼,自己再清醒而理智的否定自己的想象。今日当他出现在语厅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以为那点不可告人的梦象成真了,他为自己而来。但理智再次让她回到现实,只是自己并不想那么清醒,不想那么明白。这会儿,尽管心还不受控制的乱跳,但见到他时的紧绷感已经消散,崔赐玥理智地告诫自己,这个人尤如荼毒火焰,外面冷的魅人,却能烧死人,还是离远些为妙。但他只一句“你怪我了”却让刚立起地那道防线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