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煊台上,没有反抗的煊学人已经跪立在地,无一人说话。当崔赐珏消失在玄阵中后,风元潞一直背着手在大煊堂中踱步。那锦靴很轻巧,但一步步地似乎都踩在人心上。
宁以辚终于走了过来,“这些人如何处置?”
风元潞一直没有感觉到串瓷玥,有些烦乱,刚甩出个“杀”字,串瓷玥那句“煊学是路原枫的家!”突然就出现在脑子里。可这路原枫是谁,与自己有何关系,风元潞又想不起来,只觉的似乎很重要。
风元潞回头看着愤慨又恐惧的众人,又看着地面涌流的鲜血,突然心中烦躁,于是挥手道:“今日算了,看着碍眼,关起来再说。”
众人惊恐,再想到岱七裕关于生煞的话,终于在心中生出悔来,却知道晚了。
及煊台上安静下来,风元潞想到以前也有感觉不到串瓷玥的时候,觉得她该是入了什么奇异阵法躲了起来。风元潞暂且耐下心来,告诉自己夜晚就能知道她在哪了。反正不管她跑到哪里,都逃不出煞境。她既然敢这么做,就等着煞境之痛吧!等言无惧将那个孩子带来,自己会让属她的煞境成真!
当即,司宰和莫书,还有其它学门的几人被放了出来。风元潞让他们负责煊学日常事务,而宁以璘被授以煊宗之称,受命清徼岱七裕等人。宁以璘大喜,立即跑去了玄门。他带着胜利的喜悦,以主人之姿踏入上央谷,强行进入上上央,直走到黑楼前面。
黑楼居然也被玄阵锁了,这玄阵诡异,宁以辚能摸到阵痕,却无法打开。失望的宁以辚又去各门走了一圈,发现了各门都是如此,只有全门无界书馆的一角是开放的。宁以辚进去一翻,都是些放下屠刀的养心书。宁以辚终于发现,风启占据的似乎只是煊学的一个壳,不禁皱起了眉头。
……
此时,藏心阵的村落里,岱七裕已经醒了。宴喋又给岱七裕拔了一次寒气。崔赐珏也收了温阳魂力。伺慈收针后给岱七裕包扎好外伤,就又忙别人去了。
岱七裕脸色苍白,“现在如何了?”
凤锦将煊学的情形说完,叹息道:“他没有再杀人,风元潞还留了些人味。”
宴喋却冷嗤一声,“只是不知道能留多长时间。”这才将禾焰三人的动作讲了,恍然补充道:“那批灵泪品相极好,但禾焰一直留着不让动,原来是为了今日。但多好的灵泪针都会失效,何况那个东西是煞主,所以得赶紧想办法。”
崔赐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白,“嗣水村和西山呢?”
凤锦道:“崔公子不必担心,串师引在西山和南边的家眷处也拉起了大阵,几个阵之间有玄路可通,又有多处玄关,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里。”
岱七裕闻言,四面看了看各人表情,突然眯了眯眼,“你们早有准备?”,又看向宴喋,“你也知道?”
宴喋摇头,“非也,我是从花天下被凤尊人拎到这儿的。这孩子拎我的手法很没礼貌……,”宴喋还没说完,
见几人都看向凤锦,凤锦严重不满‘知情人’这个身份,“我那哪里叫知道,今早我收到了藏心阵图和阵钥,我觉得不对赶紧追,结果撵上她也没拦住。这还没反应过来,没呈想……这就用上了。”
阮启宸慢慢道:“昨日禾全引告诉我各门均有藏心阵,若有急难可以凭灵心针进入,这灵心针煞兵不敢碰,还算安全。结果今日我一听说煊学开门迎客。我可是见风元潞必死的,自然就直接进来了,却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些人。若是连大师宗都蒙在鼓里,那就只有……”
阮启宸说着就看向正忙着包扎上药的伺慈和正与黄茭说话的炫渡安。众人也随着他的眼光追了过去,阮启宸好整以暇继续,“我来时,她和全门之人都已经在此了。”
伺慈放下手中的药和纱布,说出了她毕生最长的一段话,“小姐在全门宴之后就在准备藏心阵了,但因为没有抵煞的玄物,就搁置了很长时间。在找到灵泪针后,藏心阵完成了大半,但后来她……身体不济,一直没有力量将各玄物接连活化。直到前几日,小姐告诉风元潞,说她会出山见他,这才换得了几夜安眠,撑着完成了藏心阵。”
“她在哪里?”洛鹤莂问。
伺慈摇头,“我不清楚,她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所以想最后拼一次。她带走了断魂戟,所以,各位师引不必担心,小姐她最多就是……死了。”最后两个字极是不情愿,但她知道必须说出来。
旁人不知道,岱七裕和炫渡安知道,这断魂戟不光是全门至宝,也是煊学最高惩杖,据说可将诚心服法的煊学人灰飞烟灭。在串瓷玥赴风启复仇时,炫渡安让孟浔堇杀了她,拿的就是这个。
炫渡安见岱七裕看自己,坦然道:“我知道她今日会走,但却没想到她前脚走,煊学后脚就开了门,居然一日都不等。所以一早封了全门,在这儿等列位。”
这下子,许多学子沉默了。藏心阵里的学生虽然不像外面那些,面子里子都不赞成煊学护着串瓷玥打什么‘正心’战。但很多人后来都是动摇的,也确实觉得若她离开,煊学能安好。但多少碍于情理体面和对岱七裕的尊敬,实在做不出驱她出山的事儿,只是私下里希望她能自己走了最好。只是到了最后,不得以才真正要驱她离山。
现在,这位传奇真的离开,煊学却一日陷落。更何况,她在走之前,在身心俱疲,痛失爱子的情况下,一边听着众人的诛心之言,一边为煊学人提供着最大的庇护。玄门学子尤其清楚,这种阵法同活化的花天下一样,只有她能做的出来。在这样的事实前,他们感觉极不舒服,扎心的不适。
炫渡安冷眼瞧着众人的表情,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更恨她了?”
很多学生们不解,但也有学生一凛。
炫渡安转头看向远方,“世况日下,全门越来越被世人恨。你们恨,是因为她不容于世的纯白!衬得你们丑陋黑暗。你们个个生在贵门,如此能力,如此技艺,如何能忍受这样的对比!所以……你们恨她,恨不得她早日陨落。当人人都丑,你们自然也就不觉得自己丑了。”
炫渡安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突然笑了,“现在,你们该知道为何我全门才是煊学至高,因为全门学子是世上至宝,你们——不够资格!”
山坳里鸦雀无声,直到又有伤者送到,众人这四散忙碌起来。山坳里没了之前的嘈杂,炫渡安的话在他们心里砸了个坑,似乎只有做事才能平复。
岱七裕的身边渐渐空了下来,炫渡安坐了过去。岱七裕看着忙碌的众人,轻轻问了句,“本宗这次演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