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有冰凉的东西附在自己唇边,但这身子好像无法被支配,那温润的液体淌到了自己的脖子里,带给倪玥点存在感。接着那冰凉的东西将自己的唇瓣撬开,湿润的液体经过自己的口入了喉。苦苦的味道又让身体有些存在感了。像是个很长的梦,倪玥拼命的想醒过来,但是身体像是被锁住了,无法移动半分。她颓然的停了挣扎,似乎又睡了过去。终于,她全身一震,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张疲惫不堪的脸欣喜的望着自己。
“禾焰哥哥?”
禾焰将倪玥扶了起来,在她身边垫了几个枕头,轻轻道:“你终于醒了,再不醒都想打你屁股。”
倪玥撇撇嘴,“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
突然,记忆潮水般涌来,她惊了一下,急道:“我师引怎样了?我怎么还活着?”
禾焰叹了口气:“你安心,他没事。”
倪玥疑惑等待着。禾焰却不说了,“他们会解释的,……你以后别这样吓唬我!”
倪玥想了想,轻叹道:“禾焰哥哥,我……,”
禾焰勉强笑道:“算了,也不是一次了。你已经躺了五日了,你先吃些东西,下床活动一下。”
说完禾焰拿着药碗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倪玥愣愣地看着禾焰,似乎很多次自己醒过来都是他在自己身边。而每次醒过来的他都很愤怒,只有这次他没有发火,但却十分沉重。倪玥突然觉的他还是骂自己一顿好些,至少知道他在想什么。
花池前,禾焰撞上了站在那里的子车予。子车予仔细看了看他道:“她醒了?”
禾焰点了点头,继续走。
子车予突然在他背后开口道:“禾焰……,你是串家义子,你清醒些。”在倪玥按向自己死穴的那一刻,除了对倪玥的讶异,子车予也意识到了禾焰的心思。
禾焰慢慢转身,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心思被人揭穿,也不觉的有什么难为情,坦然道:“她十岁入煊学我就在她身边了,比我大哥,比风元潞都早。她是崔赐玥的时候,我一直将她当作我的了。你觉的,我该如何清醒?”
子车予望禾焰离开,突然不知道自己与他哪一个更不幸。自己是没了幸福的机会,但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过机会,只能守在心爱的人身边坚持着,无望着,这份煎熬是如何隐藏在他豁达的脸下发着痛,发着红,发着肿,子车予无法想像。
晚上,杨光摆了一桌倪玥喜爱的菜肴,然后默默退了下去。冬日来了,天黑的很快,花厅内点着明晃晃的十多根蜡烛,烘的一屋子的寂静气氛暖了几分。倪玥从醒来就一直在沉思,这会儿更是一句不说,连酒也不给活着的炫渡安倒。炫渡安倒是破天慌的没数落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怀,呷了一口道:“怎么,还是不舒服?”
倪玥脸冲另一头,就是不看炫渡安。禾焰端着个托盘进了花厅,冷着脸坐在倪玥身旁,将她面前的盘碗都推了,将托盘中的一碗粥放在倪玥面前,一股药香扑面而来。倪玥刚想说什么,看了看禾焰的脸色,不敢再说,只是取了汤勺在粥里随意搅拌着。花厅里的气氛很怪,只有岱七裕不受影响,吃口菜,喝口酒,还时不时的同炫渡安碰个怀,惬意的很。
倪玥突然想到了个问题,没好气的问道:“大师引你是真吃了‘苦择’?”
炫渡安道:“自然,要不然怎么能骗的过三个全引。”
岱七裕道:“什么三个,也就是两个”说着他看了一眼子车予。
子车予道:“我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子车予看到倪玥的眼神,自动停止分析,佯装对桌上的一道菜有了兴趣。
炫渡安却道:“得了吧,那是因为你大师宗实在演的不像,没这个天分。”
岱七裕探过头来,“怎么会,我绝对是声情并茂的。”
“声情并茂!?一个大师引一个大全引都要命垂一线了,你还背着个手慢悠悠往里走?还要吃要喝的?你是原则第一,但好歹还些沉重感吧,这给我急的,要不是躺着动不了,真想过去教教你。”
“你又说这个,煊学大师宗自然要表现的冷淡平静才符合师宗维护煊规的坚决与狠绝。”
两个人以谁得奖牌的架势争论起来。倪玥越想越来气,还有一种让人看了笑话的羞窘,再加上惹她生气的是煊学的两个天,自己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什么。终于,咣当一声,汤勺掉进粥里,倪玥哇哇哭了起来。
禾焰冷冷瞅了那两只目瞪口呆的师引一眼,自顾自吃起菜来。子车予停了筷子,有些发呆。两只师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岱七裕挑高了眉毛,指了指炫渡安,意思“你的弟子,你来。”
炫渡安不满的瞪了岱七裕一眼,想了想,试图先柔和下来,但威严惯了的脸部线条不怎么合作,所以别扭的紧。他清清嗓子,挤出个勉强称得上是微笑的东西,“倪玥,这个……,打起精神来!”
!
这惊雷一声吼的安慰换来了更大的哭声。岱七裕揶揄地看向炫渡安,“洛鹤莂比你强多了。”
提到洛鹤莂,炫渡安来火了,“都是你的主意,我都说了,你非要试试她。”炫渡安有些头疼地看看哭的带劲的倪玥。想想也是,倪玥刚满十八,还在说哭就哭的最后阶段。炫渡安从怀中掏出个手掌大小的石头鸽子,放在倪玥前面,“这个给你,好了吧。”
倪玥抽泣着看了一眼,睁大了眼睛,这个石头鸽子的一双眼睛碧绿透亮,像是活的。黑色瞳仁中隐隐透出个全字。这不是普通石头,同她的大全引志一样,这是玉石籽料,只在眼睛处做了打磨。大师引志!炫渡安见倪玥终于不哭了,大松了口气。
其实倪玥醒来后就想明白了。炫渡安离任,新的全门大师引就可以用接任之机修改全门规,至少谁都不用死。炫渡安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而子车予那日也是刚想到这有个漏洞,但却被岱七裕吼没了。本来气剑点到,这场测试也就结束了,谁也没想到的是倪玥居然自绝,幸亏岱七裕气剑及时掉头,击中她的手肘,泄了一半的力,这才抢回一命。
半响,倪玥停了抽泣,喝了口水,呜咽道:“不当不行?”
倪玥问的很无力,这答案自己也知道。果然,问了白问,没人答理他。
“为什么不想当?”半晌炫渡安喝了口酒问,似乎只是为了说话而说话。
“我做大师引,那您呢?”
“自然还在全门做师引。”
“听起来像是降了级,别人会以为您犯了错。”
“……,这是个损失。说好了,渡安,煊学可没有名声补偿费。”岱七裕很认真。
炫渡安脸有点黑。
“……,还有,……大师引这称呼听起来很老,不好听。”
众人静默,这个原因确是一群男人绝没想到的,着实让大家消化了好一会儿。
“那师宗这称呼听起来呢?”这句居然是岱七裕问的,众人石化。
“自然更老。”倪玥如实回答。
岱七裕放下筷子摸了摸脸。岱七裕的形象继续随着这个动作崩裂。炫渡安鄙视地瞪着他,一副不准备认识他的样子。
“不过,比较起来,做全门大师引倒是有个好处,……”正当男人们跟上女人的思路时,倪玥突然道,炫渡安支起了耳朵,“……全门没弟子可教,倒是轻省。”
炫渡安的脸更黑了。
岱七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幅懊悔的样子,对炫渡安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平白多付你好些工钱。”
子车予望着倪玥轻轻笑了。
第二日,孟浔堇到了,两人见面的激动完全被炫渡安的一声冷哼给灭了。三人关起门来说了一整日,最后还将岱七裕请了进去。禾焰几人只道是全门变动后的调整罢了,倒未多问。只是在倪玥突然将欠的银子还给自己与屈凤还银票时,禾焰大吃一惊,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想到岱七裕的表情,禾焰突然明白了什么,对全门有了新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