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央内,花珞正在包袱里乱翻,洛明灏直接推门走了进来,问道:“如何?”
花珞摇头,“不记得了。”
洛明灏怀疑地看着他,“不是提醒过你么?”
花珞点头,“玄转术太危险,我没有把握。所以我记下来了,但怎么也找不到。”
洛明灏没什么兴趣了,索然道:“哪个师引不狐狸,他应该早都搜过了。算了,曲三少也同你一样。”
花珞看着洛明灏暗橙色的背影消失,暗暗叹了口气。他抬手摸出怀中纸条又看了一遍,輫太子的消息够灵通的,盛元人活盛元的事儿,何况那是盛元太子,只能对不住师哥了。这个原因很正当,花珞可以忽略自己也并不情愿告诉他的事实。
……
慎独院内,岱七裕与炫渡安两人正襟危坐。岱七裕低头看着手中那片薄宣,上面有行娟秀的小字:“门规禁以牙还牙,要听凭天怒,那清门之举算不算以牙还牙?还是全门自认为天?”那个问号没有写完,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墨迹。
“这是我在她房里找到的,她应该是在罗列见到我后要问我的问题,但还没有见到我就被抓走了。”炫渡安道。
岱七裕握拳,看着那纸条被攥成一团,只可怜的露出一角,之后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炫渡安,“这倒是煊学清门史上的头一遭。……你给我看这个……,是不是还在动摇?”
“其实我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而且这次在孟村,我看到了异世之术在民间……大有作为。”
岱七裕安静地听完炫渡安的话,轻轻将手中纸条丢掉,“在恢复大学之术之前,异世之术只能是禁术,我们早就讨论过此事!你若下不了手,本宗亲自去。另外,艺门一事一帮,以全门踪寻人吧。”
炫渡安沉默了片刻,终于直指核心,“你要她死并不全因为她触全门规,主要还是因为兵器冢吧?!”见岱七裕不置可否,炫渡安神色黯淡,“明白了。”
炫渡安离开,他自始至终没有在峦山遇到玦素和子车予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
……
在子车予明白那裂开的橙色布帛真是倪玥的水绸时,他就知道这事儿麻烦了。以他的武学造诣没有一眼看出布帛边角是强力所至,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出手那人不是魂力就是……煞力。若是来自风启那头,那只有那个传说中的隐形煞卫——言无惧了!子车予知道禾焰一定知道她在这儿,而且屈凤还应该一直在附近,他现在希望屈凤还能跟得上他们,自己也赶得急,只要不出盛元境,就还有希望。
子车予猜的不错。言无惧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倪玥见到他时就知道坏了,本能使然,毛笔未撂,逐日舞魂就呼啸而出。很好!绸刀一招得手,直切入言无惧的身体,逼得言无惧抬起了头。倪玥见到他帽兜下的脸时,咯噔一下,心头发凉。这是张极其诡异的脸,五官深邃,棱角分明,能看出本应该是个俊朗的男子,但他的皮肤却白如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下的青紫色血管。两鬓长长的银发,在阴冷的煞力下浮动飘逸,如仙如魔。当绸刀切入他体内,他居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和行动,一双空蒙的眼睛暗光浮动,带着好奇看了一眼那入体的水绸。
这次倪玥直接与他对上,发现下腹旧伤并没有上次的反应。但因为一招得手对言无惧毫无影响,倪玥情急之下忘了禾焰的叮嘱,十成魂力很自然地趋月魂xue倾出,绸刀穿透了言无惧的胸口。言无惧也只是顿住了,但倪玥知道不对了。当绸刀再次接触到言无惧的那一刻,旧伤处再次如刀入腹,魂力无法聚敛,且比上次涣散的还快,剧痛也在同一时刻弥漫到全身,倪玥丧失了抵抗力。就在下一秒,言无惧斗篷下的一只手动了动,水绸啪的一下断裂,几片边角散落在地上,倪玥反被激出一口血来。言无惧扶起倪玥的腰,鬼魅般带着倪玥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四散的水绸和划出炭痕的纸条,屋内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在言无惧腾空之后数秒,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硬塞到倪玥的口中。那药丸冷冽阴沉,还带着一股血腥气。但不出一刻钟,倪玥虽然依旧提不出一丝魂力,疼痛居然消失了。
太阳完全升出了地平线,倪玥注意到,言无惧不再走直线,七扭八拐的逐影而行,但迅速依旧快得惊人。到了正午时分,言无惧停了下来,放开倪玥,自己则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倪玥看到言无惧原本空蒙的眼睛居然有了些情绪,是种似是而非的沉痛感。
倪玥尝试着开口道:“你……这是要将我带给谁?”
言无惧不应,似乎没有听见。
太阳又升高了一点,一缕阳光透过树隙正照在言无惧的额头上,言无惧突然眯了眯眼,居然开口了,那似乎是一种偷出来的声音,“好死难逑。”
倪玥不解,正要再问,却见一枝长棍猛然从树丛中飞出,带着杀气冲向言无惧面门。言无惧轻轻一动,不光躲过了长棍,倪玥也被他再次扣住。倪玥连是谁都没看到,就再次被拖着向前疾驰。不过那只长棍似乎长了眼,一直在两人的后面伺机而动。倪玥注意到言无惧的速度大不如之前,而这似乎是因为他……比刚才更专注于找树影。他就这样挑剔地跑了一个时辰后,言无俱突然又恢复了之前的速度,快速后退的景物又只余一个模糊的影子。
当言无惧停下时,倪玥认出了这里,这是风启涸州与盛元漠郡的交接之处——边县。两人停在一个还算舒适的民宅中。言无惧用软金索将她与房梁绑在一起,就消失不见了。片刻,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出现在门口。倪玥瞪大了眼睛,看着信步而来的风元潞。
风元潞仍旧紫衣潋滟,一身清冷贵气,半年不见,一双星目燃起点点流光,更显的眸深不见底,在触上倪玥的水眸时,仍佛有狂风划过水面,掀起一屋巨浪,欲生生将她拖入眸中溺死。风元潞走到倪玥身边,低头看了她许久。然后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倪玥在有些凛烈的清冷气息中木然地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半晌,风元潞抬起倪玥的下巴,仔细的看她,又伸手抚了抚她的发。虽然动作温柔亲昵,但倪玥被他深不见底的眸光拖住,不觉温存,反倒惊惧。
“你晒黑了,也有些憔悴,但看起来却很精神。……而且,还是那雨后青草地的清新味道。”风元潞慢慢道,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我很想你。”倪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本能向后躲,风元潞终于也停了下来,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
倪玥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无法看清楚这个人。半年前那束以待毙的一剑多少让自己心神动荡,但那一剑后他置之死地而后生,重新成为风启太子,而且真正大权在握。她知道他是狠绝之人,但那日她才发现他对自己更狠。所以比较之下,自己所受的于他而言倒还真不算上什么。还有他这说半年见就半年见的自信与能力,似乎有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
风元潞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放开她,在倪玥身边坐直了身子,轻声道:“那一剑是我还你的不假,我的确赌了命,但我利用了那一剑也不假。”
倪玥看向他,“那现在是为什么?玉玺中的东西?”
“兵器冢图?说实话现在我并没将那东西太看在眼里,只是我父皇在意那东西。现在么……我要的是你。至于兵器冢图,……我不会伤害你,再不会,我会一直等,等你愿意拿给我。”这的确是风元潞,他从来都是什么都要。
“风元潞!你不清楚吗?你我是仇家!”
“仇家?……,”风元潞眸光闪动,“若我父皇死了,你我是不是就了结了仇家的关系?”
倪玥心头发凉,“他是你父皇,别人可以说这话,你却不能说。”
风元潞站起看着窗外,半响不接话。倪玥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却又听到风元潞低低的声音:“父皇?血脉上的确是。不过,你见过只图自己的好处,将孩子送到地狱里听由天命的父皇吗?是啊!他毕竟是我父皇,我还有人伦纲常,所以的确有些矛盾。”
倪玥猜测着这话的意思,没有说话。
风元潞又扭头看她,漆黑的眸子闪着光亮,象是湖面起的涟漪,映着他的紫衣,有一两分的妖艳之态。他深吸了口气,唇角微挑,“现在我能护得住你!早晚风启也一定会是我的。到那日,你会成为这世上唯一尊贵的女人,所有的都在你我脚下!你想要的唯一我也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