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下山,天将将黑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齐嘉树没有着急赶路,命令大家停下休息,与其说是小镇,不如说是大一点的村子,人口比普通村子多一些,屋舍好一点罢了,十余来人一入住便将镇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间客栈住满了。
洛群玉被安置在楼上的上房,下车后,齐嘉树不假手他人,执意要抱她上楼,洛群玉不肯,两人在门口争执起来。
刚吵了两句,齐嘉树便要上前强行动手,洛群玉不顾受伤向旁边跳去,亏得齐嘉树身形利落,纵身前扑将她接住,单手撑住马车才重新站住。
辅一站稳,洛群玉就来推他,齐嘉树压着火气低声喝道:“你要闹到几时?自己受着伤还不知道轻重,万一我没接住你,岂不是又要加重伤势?”
洛群玉不屑道:“我并不愿与你一同离开,若不是怕你为难无辜的人,我才不会同你赶路,你既勉强了我,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你吃准了我受伤行动不便,所以故意有这些逾矩的行为逼我就范?”
齐嘉树脸色铁青:“你若非要将我的好意当成歹意,我做什么都是错。”
“你若不想旁人误会你,就不要做那些容易被人误会的事。”洛群玉向屋子走去,她走得很快,齐嘉树看着她,忍不住说道:“你慢些走,我不碰你就是了。”
洛群玉却像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扶着栏杆慢慢爬上了楼,走进房间将门紧紧锁住,才躺到床上,重重歇了口气。
她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远没有白日里装出来的那么严重,一路山高水长,周围又都是他的心腹,洛群玉怕齐嘉树会做出什么来,故意装作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动作一快,或者被碰到一下都要捂着肚子显得很痛苦,齐嘉树见到确实老实不少。
自她爹死后,她与齐嘉树便决裂了,开始的时候齐嘉树不肯罢休,一次一次地来找她,但那时家里还沉浸在失去顶梁柱的悲伤里,母亲和大哥对齐嘉树也难以释怀,他每次来都是偷偷地,像以往那样偷偷与她约会时候一样。
后来母亲与大哥渐渐接受了现实,齐嘉树就不再避讳他们二人,仍旧未敢声张,只洛群玉贴身伺候的人知道,那时他担忧的还有晟王的施压,他对于齐嘉树依旧钟情于洛群玉这件事意见很大。
洛群玉不知道齐嘉树做了怎样的争取,只知道再后来,他来自己家,已经变得光明正大,阖府上下都知道,晟王府的齐嘉树对她洛群玉痴心一片,倒是让很多踩地捧高的对手和亲戚袖手观望,没有落井下石。
这期间洛长飞做茶叶生意,渐渐风生水起,日子又好过了起来,母亲才有了心思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
洛长飞和母亲的意见很鲜明很一致,都是要将她嫁给齐嘉树,只要她点头,齐嘉树立马上门提亲。
当初父亲洛正则为人精明,靠着做生意发家,后来因着与齐嘉树母亲祁红,晟王府的一个不太受宠的小妾,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投入晟王府麾下,帮王府办差,他经商多年,打理钱财很有一套,很快便助祁红在晟王府站住脚,争取了一方天地,原本阳关大道风生水起,却在三年前被查出私自贿赂京城官员,想要买官混入京城,且行贿财额重大,惊动了朝廷,御史们义愤填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弹劾,觉得晟王府下一届小小商贩都有此野心,晟王要么居心叵测,要么就是管束不力,为皇室抹黑。
不堪压力之下,父亲畏罪自杀。
晟王只受了很少的牵连,到底不是他自己犯事,皇上责骂几句也就罢了,从那之后晟王行事更加谨慎低调,管束封地辖区也越发严明,这几年原本就经营不错的宣城变得更加民丰物饶,百姓们对晟王感恩戴德赞不绝口。
洛家经历此事,母亲与洛长飞对齐嘉树赞不绝口,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齐嘉树将楼上最靠里的房间给了洛群玉,自己则住在隔壁,之后依次是他的心腹,怕她住在乡野不惯,还宽慰她道:“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楼上都是我的人,所以放心住吧,踏实睡一个觉,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洛群玉当时没吭声,只点头表示知道了,此时一人在屋里,油灯初点,倒也不觉得害怕,敲门声响起,洛群玉问:“谁?”
一名男子回答道:“属下奉命来告知姑娘,晚饭不必下楼去吃,一会儿会有人送到房间里来,请姑娘在房里用饭。”
洛群玉答道:“好。”
今夜入住的都是齐嘉树的人,就她一个女子,下楼吃饭确实不方便,这样也倒省事。
又有人敲门,洛群玉猜测是送饭的人,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齐嘉树亲自端着饭菜站在门口,瞧她开门,冲她一笑,绕过她就要进屋,洛群玉一伸胳膊挡住他:“你要干嘛?”
齐嘉树举起手里的托盘好笑道:“当然是给你送饭。”
洛群玉抬手就要将托盘接过来,齐嘉树一下举高到洛群玉够不到的位置:“很沉,你伤没好,别累着。”
洛群玉不肯放下手:“没那么娇气。”
齐嘉树也不跟她争执,一转身虚晃了她一下,从另一边迅速溜了进去,洛群玉回过头去时,他已经站在桌旁,开始摆饭了。
“我特意吩咐的厨房给你做一些清淡的饭菜,你赶路劳累,身体又还在恢复,不能吃得太油腻,我也去厨房看过了,厨子做得很干净,放心吃吧。”
洛群玉望了望桌子上的饭菜,又望了望齐嘉树,并没有过去。
齐嘉树正要再劝,洛群玉忽然走了过去,坐下端起碗筷便低头吃了起来。
齐嘉树瞧着欢喜,也跟着坐在一旁,看她吃了几口后笑道:“你打小吃饭就格外香,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吃饭时候,我都惊着了,只顾着看你吃,最后自己没吃几口。”
洛群玉夹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如常,像是没听见似的,头都没抬,继续自顾吃着。
齐嘉树又道:“我以前跟你说过,自小王府里规矩严,大家吃饭都不言不语,不出声响,也不可贪多,所以很长时间我都以为吃饭就跟见了父王要行礼一样,不过是一个死板的规矩,可后来见了你之后,才知道原来吃饭可以这么香。其实我没告诉你,第一次跟你一起吃饭,我当时就想,要是以后我能每一顿饭都跟你一起吃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