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冷笑。
莫家做的是药材生意。前两年,莫家的仓房走了水,所有珍稀药材付诸一炬。自那以后,莫家每况愈下。掐指算来,到现在正该是艰难维持的时候。
莫狄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做样子给姜老夫人看罢了.为的就是让姜老夫人相信他们家境殷实,不缺钱。如此才能哄得姜老夫人把姜妧许配给他。
香玉嘴角一撇,甚为不屑的嘁一声,“看把他能耐的!二爷也没打赏阍人金瓜子。”
香梅附和:“就是,莫家郎君这叫挥霍无度。”
挥霍,还无度?那二爷呢?敲锣打鼓的去南齐败家,跟他比,莫家郎君也就是小巫见大巫吧?
香玉香梅从小侍候姜妧,最是清楚姜妧的好恶。从米粮铺回来时,姜妧有说有笑。这会儿一听莫家来人了,马上就拉长了脸。
莫家此番到姜府,明着说是拜望姜老夫人。可莫狄正当少年,姜妧又是锦瑟年华。甚至姜泺都肯赏面见上一见。这就是有意结亲的表现。
显而易见的是,大娘子不喜莫家,不喜莫狄。凡是大娘子讨厌的,她们也讨厌!
香玉眼波一横,瞟向丁媪,哼道:“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丁媪光顾着眼红老方得了赏,叫她俩这一说,垂下头,默了默,道:“也是。家里再怎么有钱也没这么败的。再者说了,跑到咱们姜家门口儿显摆,未免也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香梅香玉重重点头,“不光小家子气,还没见过世面!”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他连这都不懂?”
“……”
她俩七嘴八舌把莫狄好一通贬损。姜妧静静听着,堵在胸口的闷气终于顺了。
“祖母留他们用饭了吗?”姜妧柔声发问。
香玉立马收声,眸中满是惶遽。她只顾大娘子讨厌莫家,忘了不该在背后议论客人。
香梅和香玉一般心思,俩人缩着肩膀退到姜妧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姜妧装聋作哑,端起茶盏握在手里。
丁媪摇头,“老夫人没有吩咐厨房预备酒菜。”
姜妧点点头。
想必莫家父子得在姜老夫人面前做出忙于生意的模样。就算老夫人留他二人用饭,他们也得婉拒。
丁媪话音刚落,连翘满脸喜色的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三个手捧托盘的小婢。托盘上的锦盒堆得满满当当。
连翘给姜妧行过礼,欢声道:“定州莫老夫人遣子孙前来拜望。这是莫老夫人送给大娘子的礼物。”
姜妧神态淡然的瞟了一眼,问道:“都是些什么呀?”
连翘见姜妧似乎不悦,敛去笑容,道:“老夫人与莫家大爷相谈甚欢,不曾打开细看。”
姜妧嗯了声,目光在锦盒间逡巡。她在找一方金镶木的匣子。那里头盛着一对玉镯。
貌似不起眼的镯子却是莫老夫人的心头肉。梦中姜妧嫁去莫家还不到三天,莫狄就将那对玉镯哄了去,重新戴在了莫老夫人的腕子上。
金镶木的匣子油润光亮,在一堆五颜六色的锦盒里显得十分拙朴。
就是它!
姜妧眼角一跳,扬起下巴指了指,吩咐香玉,“把那个拿给我看。”
香玉嗯了声,从锦盒里抽出木匣捧到姜妧眼前。
与梦中的一模一样。
“打开。”
一双碧绿玉镯晶莹通透。因莫老夫人一直养着,散发出的光彩都透着人气。
“呀!这对镯子是稀罕物儿!”丁媪先侍奉吕氏,后又侍奉姜妧。她跟着二位主子,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可这对镯子,在她见过宝贝当中也是上上等的。
姜妧脸色煞白煞白,直勾勾盯着那对镯子说不出话。
梦中所见,都是真的!
如果说姜妧先前还存有一丝怀疑,现在,她深信不疑。就是这对镯子,要了她的命!
连翘见状,赶忙唤道:“大娘子?大娘子?”
大娘子脸白的可怖,显然是受了惊吓。万一再像小时候那样,吓的不会说话了可怎么好?
连翘顺着姜妧的目光看向玉镯。
多好的镯子,也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呀!
“拿走!还给莫家!统统拿走!”姜妧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说罢,姜妧扭转头,不想再多看那对玉镯一眼。
那上边带着莫老夫人常用的茉莉面药的香味,闻得她想吐。
连翘和香玉香梅等人面面相觑。
大娘子都没见过莫家的人,怎会这般厌憎?
丁媪眼里只有姜妧惨白的一张小脸,她才不管什么莫家不莫家。大娘子现在最需要的是胡医女!
“快快!快去请胡医女!”丁媪急的都快掉泪了。
香梅愣了愣神儿,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香玉扬手咔哒一声扣上盒盖,对姜妧屈屈膝头,“大娘子看这些东西心烦,婢这就去还给他们。”
说罢,转而看向连翘,“连翘姐姐,我随你一同去松鹤院向老夫人回禀。”她不等连翘作答,迈步就往门外走,边走边气呼呼的嘟囔,“一个个都没安好心!”
若是平时,必然有人问问香玉这话从何说起。但此刻,鎏华院上上下下忙的脚不沾地,自是没人理会。
丁媪把姜妧搀到床上,为她除下丝履,盖上薄被,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发问:“大娘子,您有事儿别藏在心里,跟婢说说。婢帮不上忙,可也能给大娘子宽宽心不是?”
姜妧微微合上眼,长长的吐了口浊气。
“我在山庄时,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