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地区,边境。
连绵不绝的老林遮住了云彩和天空。黑土地上长满了杂草。树叶、枯枝和野兽的尸骸堆积在地面上。
彼得诺夫不住地喘着气,他身边已经倒下了一地的人,全都是他的同伴。
“该死的情报有误!”他大声呼喊着,似乎是想给自己壮胆。“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商州么!”
在他面前五米处,站立着一个年轻人。
他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眉眼冷峻,看起来十分不通人情。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上戴着一双白色手套——而在这一场激战中,这双手套竟然丝毫无损,更彰显了他的强大。
虽然现在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但彼得诺夫的脸上已经流出了汗水。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十对一,他们是十!
可是人数上的差距,并不能对对面那个魔鬼一样的家伙构成什么威胁。
他看起来并不可怕,身体不会变大,手中不会幻化出火焰和雷霆,连武器也不带。
甚至他的攻击也并不可惧,不过是一双拳头罢了,比不过刀剑的锐利,比不了枪戟的狭长。
然而就是这么一双拳头,默默地接下了他们的所有攻势,然后一拳一拳将他的同伴们从活着打到咽气!
整场战斗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
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罗刹的潜入者们并未觉得面前的对手有多么不可战胜,而正是这点误判让他们始终不想放弃,将自己的血和肉都填了进去。
直到现在,彼得诺夫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他就像是一块巨石,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你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危险——他会消磨掉你的锋刃,磨平你的刀枪,等你已经喘息不断时,他却还如最初一样坚韧不移。
“啰嗦。”姜百里低声说。
面前的这个罗刹人,就是他此次任务的最后一个目标了。
保卫局副局长——姜百里。
保卫局里不可小觑的人物。
在保卫局里,他是少有的不会御剑的高手。因为他的师门是“金刚拳”,不用兵刃,只用自己的身体和四肢来战斗。
但任何一样武艺练到了极致,都会使人强大无匹。
彼得诺夫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场噩梦之中。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就会为他带来无形的巨大压力。
他不能再忍耐了。
他已经注定无法获胜,甚至无法逃脱,但是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
衣服口袋里的小瓶伏特加已经快喝完了,最后剩下那一点,大概也够用了。
彼得诺夫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小人物,但是这次他承认,面对面前的姜百里,他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用自己的生命,为组织贡献最后的荣光。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声中,彼得诺夫狠狠捏碎了手中的酒瓶,酒浆被他手中的火焰点燃,然后浇了他一身。
他在熊熊燃烧着——这不是一个形容词,他真的烧了起来。
物理、元素双系超能力者彼得诺夫的最后一击,他将之取名为爆裂冲撞!
彼得诺夫跑了起来。死亡的威胁激发出了他身体内的全部潜能,他像是一个巨大的火人一样,向着姜百里撞了过去。
姜百里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此刻,他感觉自己很幸福——他的对手终于展现出了罗刹人应有的气魄,认认真真地和他决一死战!
“既然如此——”他低声念道。“就试试这招吧……”
姜百里左腿微微后撤半步,身躯向下一沉,面对着冲撞而来的彼得诺夫,双臂轻轻一合。
空手接白刃!
但是这一次,他没能接住任何有形的东西。
他接住的不是一把剑,或者一把刀,他接住的是彼得诺夫的全力一击!
彼得诺夫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冲着自己压迫而来,他的毛细血管已经爆开,血水和火焰交织在一起。他面前是一个人,但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座山!
他重重撞了上去!
然后向后飞了出去!
“干得漂亮……”这是彼得诺夫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姜百里手中,那双白手套也被烧灼殆尽,寒风之中,手套的残片飞舞着缓缓落下。
与此同时,帝都城。
巨大的会议室里一片空旷。保卫局郑局长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块走动的手表。
这手表不是什么名贵货品,在郑局长年轻的时候还勉强算是国产的高端产品,现在则已经不值一提了。这是他结婚的时候给自己添置的,之后这么多年,这块表一直陪伴着他。
这么多年来,人人都传说,郑局长从不会爱任何人,他最爱的只是自己的手表。
这么说或许也不错。多年以来,从郑队长变成郑大队长,一直到成为郑局长,他目睹了这个国家里最顶尖的一批天才从冉冉升起到重重坠落,只有其中最强大、最温和、最幸运的人能和他继续走下去。
在灵气复苏的时代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
对于全国的超能力者们而言,这位郑局长堪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此刻,他在等人。
他等待的,是他的老朋友、老搭档,也是老对手。他姓张,也是保卫局的第一副局长。
一位郑局长,一位张副局长,这两个人就是保卫局的天。这两个人在,保卫局的天就塌不下来。
“局长,我来了。”张本渠走进了会议室。
“计划进行得顺利么,老张?”郑局长抬起眼,看向他的这位老朋友。
“基本顺利,南边的印地人已经退回去了,留下了八具尸体,我们一死四伤。”张本渠叹息一声。他和郑局长不一样,对待手下人有情有义得多,每一个牺牲的后辈对他而言都像孩子一样。“北面的战斗还未结束,不过百里现在毫发无伤,我估计他应该快要大获全胜了。”
“牺牲的是谁?”郑局长问道。
张副局长又是一声长叹,似乎有点不想报出那个名字。
他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开了口。
“郑伟杰。”
“……是伟杰那孩子啊。”郑局长轻叹一声。
他记得这个孩子。这孩子小时候总是缠着他,让他讲故事给自己听,长大之后他就被招进了保卫局,人人都觉得他有这么一个当局长的叔叔,未来一定飞黄腾达。
不想,还没到飞黄腾达的那天,他就葬身在了西南方的雪山脚下。
“打仗总要有牺牲。”郑局长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悲伤。“我会去通知家里人的,你放心吧,老张。”
张副局长答了声“是”。旋即走出了会议室。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又只剩下郑局长一个人,默默地守着他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