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云州地界的路途,有一个必经之地,那便是淮源城。
城门五里外,火光摇曳,忽明忽暗,等近眼相望,才知是有重兵扎营驻守。
这才入夜不久,城外四处竟弥漫起层层浓雾。整齐笨重的巡逻踏步声,赫赫有力,那一排排银甲钢刀,在这冷冽的月色之中泛着寒光,给人一种莫大的压迫与危机感。
肖上玉忽有不祥预感,如此森严的戒备,城内到底有何人物!
他在城门哨岗处被喝声拦下,士兵粗鲁地将他按在墙边,示意搜身。
此时他的内心惴惴不安,这是要干嘛?莫非自己沉尸湖底与朝廷有关?
只见他脚下凝气聚力,时刻做好拒捕反抗的准备,论武功实力,这些士兵应该不是自己对手。
但似乎是他多虑了,那些士兵只是扣押了他在石金镇上买的兵器,紧接着就给他放了行。
肖上玉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长舒一口气。
淮源城,他还是有点印象的。这里素来是武林豪杰举行盛事的地方,实属繁华。
才入城,肖上玉便顾盼连连,惊叹万分。
偌大的淮源城,繁华盛景,满目玲琅。顺着大街,一路远望,尽是夜灯灼灼,歌舞喧明。茶楼酒家,楼台青阁,珠玉玲珑,宝马香车,整个淮源城无一不是和平安详的景状。
如今到底是何人管辖这座城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堪比人间天堂。
随即天空撕裂一声巨响,烟花噼里啪啦,接连响彻夜空,这斑斓的焰火,让人迷离流连。
不知为何,他却略感落寞,良辰美景又当怎样,如今他只身一人,无名无姓,举目之间,皆是路人。又哪有他人知音对饮,把酒言欢那等畅快呢!
回神片刻,他才发觉已经走到了一个名为天香苑的青楼大门下。
老鸨摇着牡丹花扇,那肥硕的身姿一扭一扭地出门迎接新客。
“公子,快快里面请!”
老鸨谄媚欢笑,接连喊道:“姑娘们,快来伺候这位公子!”
一时间,那粉面细腰之人作三五成群状,将肖上玉围得喘不过气。
他心想,既然入了温柔乡,就痛快畅饮一番吧!
“来点好酒好菜!”他放下行囊,连忙叫道,并下意识推开身旁的人。
一位形貌姣好的青衣姑娘柔声问道:“公子可会行酒令?”
肖上玉朝她细细打量,此人生着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弯眉之下,那睫毛宛如流水里清柔的水草悠悠摆动,粉面浅笑,实为动人。
肖上玉看得忘神,不由匆匆应答:“不太会。”
他见酒菜端来,便示意众人退下,仅留下那青衣女子作陪。
“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柳儿。”说着,她便拂袖敬起酒来。
肖上玉呷了一口,继续吃菜。
柳姑娘见他毫无垂涎美色之意,便对肖上玉揣测了一二,轻笑问:“公子应该是外地人士吧?”
肖上玉点头应付着。
“不知公子来此是为游玩,还是身负差事?”
“游玩或是差事,还不是离不开你们这些美人儿”他嘿嘿一笑,继续嚼着塞满嘴的佳肴。
“公子可真有意思,自打这进了这天香苑,竟只顾着吃喝,难不成是公子对这里的妹妹们都不满意?”
柳姑娘白齿忽笑,觉得这人甚是奇怪。这男人见了像她这样的美女,竟然还有心思吃喝,怕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吧?
肖上玉眼色一转,立刻指了指西侧方向,说道:“你瞧瞧那边的客人,跟我也是一样吃吃喝喝嘛!”。
只见西侧那方席位,落座三名翩翩公子。他们把酒言欢,无不畅快,旁侧也仅仅是歌姬抚琴弹奏。而倚屏侧坐那方,一清秀的白衣男子,格外引他注目。
“噢,那三位是天麟剑庄的少庄主们,依落座顺序,分别是老大晏礼、老二晏冰,老三晏谦。名气最大的是那位二庄主,听说前些时日已被朝廷选拔为天纪堂大护卫!”
一提到天纪堂三个字,肖上玉心头一惊,脑海里似乎有一丝银光闪过。
此时,那位白衣男子转过目光,正与他四目相对。
白衣男子礼貌地朝他浅笑一番,此人剑眉星目,一脸青年才俊之气。
肖上玉低下头继续喝酒,不敢与之继续对视,他怕这人有龙阳之好。因为他敏锐的观察本能早就知道,这已经是白衣男子第五次朝他这边打量了。
待夜深灯尽,肖上玉付完账,便匆匆离座。
住店还是得去客栈来得自在,这烟柳之地,一堆丑八婆实在让他闷得慌。
出了苑门,他正好碰上天麟剑庄的少庄主们。
肖上玉主动避让,但那三人似乎交谈甚欢,并未留意到自己。
“二哥,你说这燕云剑法到底有何玄妙,怎么我总是发挥不出它的神威呢?”
“这可得去请教你师傅了,据说当年,他仅凭燕云第九式就夺得了武林第一宝座。”白衣男子微微说着,俨然一副博学古今的模样。
“三弟切莫心急,燕云剑法十二法,你才到第五式,谈何威力呢?”
话毕,众人酒意忽上,一通傻笑起来。
突然间,锣鼓巨响,静夜的平和顿时被这戒备警示声打破。
北侧城楼,几道黑影凌空疾落,转眼间便跳上檐顶,在月色笼罩下,迅捷的轻功步伐,见得分明,直直往西南方奔去。
肖上玉才进客栈大门,又被骚动声引了出去。
此时,夜色上空已有打斗响动,刀剑铿锵,历历如雷。
客栈住店的武林人士纷纷出来探个究竟,一时间人群里杂言沸腾。
“莫非逍遥国真派人来劫狱了?”
“那可不是么?如今逍遥国主被困淮源城,当了朝廷阶下囚,听说这月十五,就是当众宣刑之日。”
“这应正天好歹是杀戮排名榜第二的人物啊,究竟如何被屈辱围困此处的?”
应正天,便是众人口中的逍遥国主,逍遥国属于一群罪恶滔天的恶徒逃至边境关外后自行创立的犯罪组织,里面皆是杀戮榜单上的凶煞高手。这些消息肖上玉也曾有所耳闻,但没料到头号国主会被暗囚此地。恐怕这就是朝廷内部的可怕之处,那看不见的黑暗面里究竟隐藏了多少武林实力,无人知晓。
而江湖中对外公布的实力排行,也就是那份杀戮英雄榜,但在朝廷面前却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正所谓江湖武林,纷争厮杀之地,也是残酷的血泊之地,这种种强大的实力背后,都是尸骨累累的无情景象,心怀正义的武学终究有修炼的尽头,因为内怀仁义善心的修炼者,其实力瓶颈线就早已设定在善的层面,唯有杀戮焚心,直面恶魔,才能突破至无尽的武学巅峰,踏入另一层武学境界:血魔功法。
此时,屋檐上方的打斗局面越来越扑所迷离,肖上玉看清了其中一方的身份,是天香苑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晏冰。而另一方来路不明,但也看得出他们都是刀法高手,手法老练蛮横,却也极为狠辣,处处攻人要害。
难怪城外会有如此多的重兵在此把守,提防这些组织。可这几人竟然能顺利入城,怕是城外森严如山的重兵早已被他们血洗至尽,这等实力不由让肖上玉心中顿生寒意。
黑影分作四人阵型,个个体型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威势之力,宛如一堵堵城墙立在那里,再加上他们脚下功夫了得,迅捷的步伐虎虎生风。
说时迟,那时快,晏冰凌空剑舞,剑口忽出一道白光,凌厉刺眼地攻向对方一人,那人躲闪不及,硬吃了一记剑光,由此四人阵型纷纷散开,欲作单打独斗车轮战。
晏冰这方仅有三人,皆是年轻后辈,实力却是傲踞群雄,不愧是朝廷钦点的天下第一剑庄。肖上玉连连暗自称赞。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火光满天,几声惨烈的哀嚎声划破天际。
“糟糕,声东击西!”晏冰怒声喝道。
火光连天处,接连的火势蔓延半里长,屋檐楼阁,烧得通红明亮。那浓烟弥漫处,竟飞出一道金光火影。
若稍加仔细观望,那人却是全身真气笼罩,火焰残渣被一种强大的气流旋涡牢牢吸附,远观宛如天神下凡,金火通明!
肖上玉大惊失色,莫非是应正天逃了出来?先是声东击西引诱守卫实力分散,继而纵火引起混乱,再用什么方式突破天牢?
他如此一想,竟觉得自己好生聪明。
那金光神影,如天雷一般飞落在众人眼前。只见那人黑发蓬面,忽而仰头狂笑。
“既然你等困不住老子,那么,这城就得屠得一干二净!”
那笑声夹杂着浑厚刚猛的内劲,震得天地抖擞,余音回响,萦绕在整个淮源城上空。
金光真气忽明忽灭,那人振臂一挥,一道铁拳直扑街上人群。
一时间,满街尽是轰隆碎裂的声音和灭绝人寰的惨叫。
那人就仅凭这一拳,地面竟被破了个半丈深的大窟窿。地上已然横尸无数,死伤惨烈。
侥幸还保着命的江湖人士纷纷逃窜,不再趟这浑水协助朝廷了。
接下来的局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应正天双拳之下,除了晏冰那三人能躲避几招,其余之人,犹如蝼蚁脆弱。
“二哥,咱兄弟还得再撑一会,燕将军的部队离这里起码还得有大半个时辰的距离。”年纪最小的晏谦抿着血苦撑伤势。
但此时晏冰脸色苍白,神情异常,似乎早已身负重伤,他刚欲开口,又重重地昏倒过去。
前方守城的精英部队虽然仍在奋勇苦战,可是在这样绝对实力面前不就是螳臂当车,白白送死吗?
肖上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刚才他被那人一招巨拳的余波震倒后,就一直倒在地上没有起来。
第一,他在装死,先看看情形,了解一点情报,再作判断;第二,他身体内正暗自调息着真气,好将刚才受创的经脉一一恢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的尸首俨然快铺满半座城。
此时肖上玉终于忍耐不住了。只见他双拳紧握,愤然起身。
“你给我住手!”他瞪着血红色的双眼嘶吼道。
那魔头转身愣了一会,又蔑视道:“哟?你这半死之人,还想来逞英雄不成?”
哈哈哈!魔头狂笑不已。
忽而肖上玉的表情变得更为愤怒。
“对付你这种大恶不赦的魔头,不需要英雄,只需要正义!”
他心中的信念是,正义必胜!
那应正天似乎被激怒了,不由奋力出拳而来。
一瞬间,金光忽闪,一道巨拳朝着肖上玉狂涌而来,气势猛如滔天巨浪。
肖上玉哪还有时间思考,他立刻蹲步弓腰,用一记普通的横拳抵挡这忽如其来的拳劲。
这一系列动作宛如他身体的本能一样。
轰隆巨响,金光抖擞。
一旁晏谦等人完全看傻了眼,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硬接了应正天一拳!
应正天也是当场愣住,他心负傲气,绝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竟然拥有与他对拳的实力?
正在此时,肖上玉身体四周忽而显现出一道银芒真气。他嘴角露出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坏笑,这一刹那,他立刻迅影收拳,接着扬腿重踢,挥拳猛攻,。一系列格挡、避退、勾拳、横踢等动作,幻化成银光闪电。
应正天自然也不示弱,架着金光霸气,挥拳猛攻,与肖上玉缠斗起来。顿时,两方真气环涌,捷捷碰撞,惊天动地。
夜空之下,两道真气光芒交接缠绕,飞天落地,宛如仙神对战,在浓烈的真气内力灼烧下,月色早已朦胧不堪,只见天地间,狂风骤起,广厦将倾,二人斗得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