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整，路上车水马龙，喇叭声一刻不停，窗外光灯璀璨红绿，高如顶筑的金属壳建筑大厦，还有从车旁一闪而过的许多车辆。
言施才知道，她真的跟着母亲离开了以三轮车替代步行的落魄村子，以及不思进取赌债连连的父亲身边。
言施小小的身子靠在车门一侧，双手规矩放双膝之上，动作不敢太大。
施嫣红侧头，见女儿浑身拘谨模样，想抬手揉她头，但两人之间无形疏远的距离，她心下叹了口气，手终究没抬起，柔声道：“小施，你可以睡一会。”
言施浑然一动，悻悻看去，施嫣红五官其实长得很端正，年纪也没有很大，因长年累月劳作做人家的佣人，脸从视觉上看起来变得有些疲乏，在加脸上一道近三厘米的疤，让她更瘆人了。
言施并不困，但还是点点头，身子自然而然靠向车门那，成了一副屏蔽外界的模样。
施嫣红见此，下意识紧蹙了眉心，握紧了手。
施嫣红是她的母亲，距离上次见她已经是三个月前，言施那时刚放学回来，就见到急匆往外走的施嫣红，两人撞上，就看见施嫣红憋红的眼眶，身后是骂骂咧咧的酒**亲。
言施没指望一个近八年都不回家的人，去喊她一声妈妈，下一秒，施嫣红就见鬼了似的从她身边逃跑了，撩起了一阵风。
乡下的夏天没有很热，那刻言施觉得这天气闷热的让她难喘上一口气。
可谁知，施嫣红三个月后再次回来，神色躲闪的不敢正视她的眼神，胡乱搜刮出户口本以及一些重要的东西，最后握着她肩，祈求又急切对她说了一句。
“跟妈妈走，妈妈带你离开这里。”
过了流量路道，一路顺着开进了宽敞又人烟逐渐稀少的路道干上。
路途行了两天一夜，言施不知不觉中磕了眼，车一停，言施睡眠很浅的醒了。
计程车师傅在前头说了句：“278。”
施嫣红轻拍言施肩膀，“到了，你先下去。”
言施下车之前，余光看到了施嫣红从钱包里拿出了三张整得纸钞。
在印象里，言施只有在交学费的时候见过奶奶拿出过。
言施脚刚落地，顺势抬起头，就看见了电视剧才能出现的漂亮洋房，近景美如城堡，华美大气。
门前还有草坪，蜿蜒的院内路边还有水池喷泉，旁边的树木不似野外无人修剪过的草木，它们看起来更郁郁葱葱。
站在门外的她，一瞬间怔住了。
施嫣红从后走上来，拍拍她肩颈，“进去吧，我刚刚跟你说了什么，清楚吧？”
言施回了神，点点头。
施嫣红找的工作就是这里，也就是这里的保姆，而她等会要见的就是这家的主人。
言施跟着施嫣红的步子，低着头进了这门。
言施一开始认为这房子只有施嫣红一个保姆，后来才知道，不止她一个。
施嫣红跟她嘱咐了一点事情，就先走开了。
言施拘谨的站在一旁，旁边的红木沙发上一直没有人过来，空荡荡着。
言施一个姿势久了，脖子都酸疼了，刚想松络下筋骨，身后就来了脚步声，言施一下子又绷起来了精神。
“你就是施姨的女儿吧。”
一道慵懒又婉转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言施垂着的头，余光瞥见身边经过一个人，丝带稠滑的布料撩过她手臂，冰冰凉凉的。
言施搓搓手臂，没抬头，轻点了下头，回答，“嗯。”
言尹烟从桌上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才去打量眼前的人。
被洗的褪色夏天校服，领口被搓的有些大，能看见若隐若现小巧精致的锁骨。
“叫什么？”
“言施。”
对面轻笑了一下。
“还挺巧，跟我同一个姓。”
言施吞咽了口唾沫。
言尹烟叠起腿，悠悠道：“你妈妈特别请求我让你在这里住下，那你能在这里干什么呢？”
言施就想到了刚刚施嫣红所说过得话，这家有个儿子，跟她年龄相仿，也是高二，只不过那性格大大不相近，为人非常桀骜，不服训从，年级成绩吊车尾，逃课通宵外宿样样不落，富家人孩子的性子，能成这样，多半是用钱烧出来的，平常小孩谁能做到这种地步？
回回请来的私人家教，都半天见不到他个人影，让这家的女主人头疼要死。
言施敛眸，音色纤柔：“能让我试试当您孩子的陪读么？就当做这边住宿条件的抵消。”
说当家教，太言重了，言施相信，这家能请来的家教绝对是重点名校毕业的，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在校学生。
言尹烟听到这话，那细柳的眉稍轻佻了起。
言施抬了眉，刚好将言尹烟的表情映入眼底，生动的面容上是嗤笑，仿佛听了个笑话。
言施：“我有任何时间可以教他学习，也会把今天所学下的内容笔记全都给他分享，她们能教的，我也能教。”
言施比那些家教优势就是同龄人，还会是同年段，不会有施压距离感，如果能在这里住下，她就能二十四小时都能等着他回来，迟早能抓到他。
可言尹烟听了，面色并无有半分点兴趣，还有些困乏：“我儿子请了那么多家教，还不是一个一个拿他没办法，你就个学生，区区这些，还是算了。”
言尹烟的兴趣，决定了她的去留。
言施手心出汗，轻轻抓起了裤边的布料，被怀疑了实力，她并不打算打退堂鼓，再不死心说道：“我通过了念承学府的考试。”
嗯？
言尹烟这回有了点兴趣的反应，把挪开了的眸子重新落到了她身上，“念承你通过了？”
言施抿唇，点头，那是施嫣红的决定，来之前，就让言施去考了念承的入学考。
言尹烟没想到眼前的小女孩，居然有点墨水。
念承学府是最好的高中，也是一所私立贵校，里面的孩子父母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或者就是政治家庭，没点关系，还进去不来。
当然，这种学校，当然还需要聘请学习好的。
学习好的地步，不单单是指原来学校的年纪第一，还要衡量你综合分数，门门都要接近于满分，若是低于了他们的一项标准，就能被刷下来。
好在如果你学习不错，能免去这高昂的学费，学校替你承担，还会额外给你奖学金，培养你。
不可否认，穷人家的小孩果真读书好，但先天的条件只能仅次于普高，不敢去想那样的学府。
言尹烟直起了倚靠的身子骨，“你确定要给我儿子当陪读？”
她揉了揉眉心，一想到那个还没回来的儿子，便好心提醒，“他很让人头疼的。”
言施在她那处小镇，上的最好的重高，不仅上了这高中，还是回回稳居年级第一，把第二能甩出近三十分的差距，能做到此很不容易了。
言施每天还要贪黑的干活，奶奶年迈之后，十三岁后的日子，家里的生活开销都是她一个人支撑，摊上那个不思进取的酒鬼赌债连连爸爸，她只能咬紧牙关，一份时间掰成四份，现在有了眼前的生活，简直跟以前无法睥睨。
不就是个少爷么，她什么苦都尝过了，还会因为个纨绔少爷给退却？
“我可以的。”言施眼神坚定。
言尹烟眼前的女孩子，不知道她尝过什么苦，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可光光这种地步她要的还不够，她认真谈判道：“你有实力不可否认，但我要的是，我儿子成绩门门先及格，我得有个开头保障。”
言施想都没想，承诺了，“好。”
言尹烟也不会吃小姑娘的便宜，声音细柔道：“要是你真能做到了，我不止让你在这儿住下，也会给你相应的费用。”
言尹烟都这样说了，言施无法推辞。
言尹烟又重新靠回了椅背，这会好好的打量了这姑娘，本来人身上就无几两肉，脸削瘦，就衬得那双眼眸，黑不溜秋的大，那美人尖也愈发的明显，刚从乡野小路出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青涩稚嫩感。
又从那直挺的身子骨，看得出来，她比同龄人多了有种不可言喻的东西，说不出来，也摸不透，但绝对是一种入骨的吸引。
现在是青涩懵懂的年纪，不知道让两人单独学习，是对是错。
“等等，你回去把头发剪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