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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欲黄昏(4)

“秋弥,有什么事吗?”祁心妠先是做了一个让她平身的手势,随后又开口问道。

“回良人的话,我们婕妤想找您前往棠梨殿一叙。奴才刚才去了您宫里,听说您来了秋起苑,便寻了过来。”秋弥说道。

祁心妠没有答应,她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想起刚才那一抹暖洋洋洒在身上的阳光。只要她说一句“不”,然后转身回到隐月阁,她就依然是那个久病不出的良人。

虽然她跟以前一样不得宠,但这宫中的波云诡谲,也将不会波及她。

或许,梁婕妤只是想找自己说说话呢,自己又如何能拒绝一个帮过自己的婕妤?其实祁心妠心里何尝不明白,谢晚瑰遇喜,这样的时机下,又能闲话哪些家常呢?

见祁心妠在思忖着,秋弥也并没有催她,只是在一旁静候着,等待她做出决定。

生活在着后宫尘世中,她仍无法免俗。

片刻后,祁心妠轻轻启唇说道:“走吧。”然后跟着秋弥一起调转方向,往棠梨殿的方向走去…

从那一天开始,隐月阁中的祁良人不再缠绵于病榻之上。她频繁地出入梁婕妤所居的棠梨殿,直到殿中的梨树开始发芽,直至梨花满园,梨花的花瓣随微风四处飘散,春天真正地来了。

谢晚瑰腹中的孩子,也已经三月有余,胎象逐渐稳固。她自有喜后,便有些畏寒,又因胎象不稳担心出宫不太安全,便一直呆在宫中。

如今天气逐渐回暖,她在关雎宫中闷的久了,这时节便出宫在太初宫中的各个花园花圃中逛逛。陈奕偶尔朝政不忙,空闲的时候,也会陪着一起。

谢晚瑰平日最喜去的地方是翠景台边的北苑,那里以种植各种翠绿的林木为美,故而在翠景台上观赏时,整个北苑中如同镶嵌着颗颗翠玉一般夺人眼球。

而最特别的,是在这片种类繁多的树木中,有一片开的繁盛的虞美人。这也是正给北苑唯一的一处花圃。虞美人在林木之中,如同翠玉中五彩斑斓的宝石。

树木众多,使得整个北苑中空气极清。而虞美人身处其中,更是浮出阵阵暗香。

谢晚瑰站在翠景台的护栏边,望着下面的景致以及不远处的九州池,总是能想起当年和陈彧相拥,靠在雍王府地畔景楼中眺望秦淮河的情意。

即使有的时候,身边的陈奕对着她言笑晏晏,或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她依然觉得自己的心,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眼前这个男人。

谢晚瑰很清楚自己对陈彧的感情。她在清吟阁这些年,达官显贵、公子王孙见过的不少。然而她作为清吟阁中歌伶的头牌,她从未对来往的任何人动过情。

直到那一天,那个被一堆公子哥拖劝进来的陈彧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她一次见到如此害羞胆怯的王爷,第一次来清吟阁的他一直低着头不好意思看自己。可当自己的歌声响起那一瞬间,他却忍不住惊讶地抬起头,微张着双唇看向自己。

就那一眼,明眸皓齿,一直印刻在自己的心中。

后来谢晚瑰主动接触陈彧,在被他拒绝中得知他有一位一同长大的爱人。他们曾约定,一生只对彼此动心。

听着陈彧讲述他们一同长大的故事,感受着他们对爱情的坚持与坚贞,她也曾经十分感动。

谢晚瑰本想放弃跟陈彧接触,可她发现自己忍不住。不见陈彧的那些天,她无心在清吟阁中表演。

然而最终陈彧无法抵抗这个与方之斐完全不同的女人。他对风韵貌美的谢晚瑰动心后,和她悄悄地在一起了。

她爱雍王,甚至看到他因为对方之斐失信而自责时伤怀,她依然爱那样失魂落魄的陈彧。

谢晚瑰如今想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时起意,言行有失,伤害了尚在闺中懵懂的方小姐。陈彧断不会将她抛在街市,再不愿见她。

她那时应该想明白,那是陈彧心中不能擅动的一方土地。其实她并不会因方之斐吃醋,她只是太害怕,害怕自己没有真正站在陈彧的身边那一天。

她怕陈彧给她的诺言,说一定会想办法将她娶回王府的那些话,只是无限期的等待而已。

所以她做了错的选择,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陈彧爱的那个她,是个成熟懂事,善解人意的她。但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无论如何解释,陈彧也不会再相信自己。

其实,她还是那个她而已,只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没有挽回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心中剧痛,她也不会离开从小长大的清音阁和建邺城,她也不会南下蜀中,成为乐府的歌姬,最后设法进入到宫里。

也不会在立冬宴会见面那夜,与他说完话后转身便泪流满面。

所以谢晚瑰最喜欢来这里,只有到了这里,她的心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思念进宫以前的日子,思念那个身在宫外,永远不可能的人。

陈奕有时在身边陪着,见谢晚瑰有时不喜说话,像是有心事一般。他也不再多问,有时候她看着北苑中不同于一般花园的景色,也会想想与小容有关的回忆。有时候,他略坐坐,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她后便离开翠景台。

说起来,这几个月过的最舒心自在的还是方之斐了。十五过后,她竟然发觉自己年前做的新衣裳竟然有些紧了。

青冥嘲笑她贪嘴,不过她也觉着不能再这样任性的吃了睡下去。否则若是在这太初宫里变成个大胖子,简直要成为千古奇谈了。说不准等自己回到现代,还能在网上查到自己的消息。

她跟青冥约定,要在自己贪嘴时记得提醒自己。

这日她正跟青冥在打拉锯战,求她将今日尚食厨送来的雪花发糕端来,青冥不同意。

正当她俩你来我往之时,章雪柳走了进来,笑着打断他俩,说道:“主子!”

“啊?咋了?”方之斐被他打断,回过头看着他问道。

章雪柳这才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主子,祁良人过来了。”

“请进来吧。”方之斐说道。

祁心妠走进秋起苑,却发现兰雁和合乐她们不知何时起对自己都淡淡的。虽如常给自己请安,但总是没有最初的那股子热情。

好在她进了殿里,青冥倒是笑着说道:“良人来的正好,您一来,我们主子终于不闹着吃东西了。”

祁心妠看见青冥一笑,那双桃花眼弯弯,非常惹人爱怜。祁心妠这才有些欣慰,觉着兰雁她们或许只是有些疲累罢了。

“我今日带了些上品蜂蜜给妹妹。”祁良人身子向后微微倾斜,用手一指,她的贴身宫女紫苑将两个双面釉的陶瓷坛子端了上来。

方之斐笑笑,不想跟祁心妠多说话。方之斐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祁心妠不停出入棠梨殿。她不想参与任何后宫争斗,也不想被他人视为与谁一党。更不喜欢宫中所谓的结党,所以对祁心妠也越来越没耐心。

好在青冥机灵,看见方之斐不愿意说话,赶紧活跃气氛道:“良人真是有心,我们主子贪嘴,有了这蜂蜜倒是能下火了。”

“是呢,妹妹知道,我家境清贫没得什么好东西。唯有这蜂蜜倒是上乘,还算拿得出手。今日家母派人送进宫中,我赶紧就给妹妹送来了。”祁心妠笑着回答道。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祁心妠这么热情,方之斐此时也不得不开口说道:“多谢姐姐还念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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