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后来我读懂了龙应台的《背影》,后来我明白了父母的不容易。
初中三年,我跟我爸妈的关系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爸妈无数次想要和我进行沟通,尝试缓和我和他们之间这种尴尬的关系,但是都被我无情地置之门外。
爸妈小时候因为家庭条件困难,没能上过几年级学,文化水平不高,再加上长年累月在外地工作,远离父母孩子,工作和家庭压力又大,有时候对我说话难免会尖酸刻薄一些。
初中他们打电话给我,本来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和我说上几句,但这种状态还没持续到两分钟,就又变成了一顿说教。
那时他们试图以自己的三观来要求我,希望我按照他们的标准去做事。
只可惜,我不仅没有让他们如意,而且还做出许多让他们伤心难过的事情。
杨旭有时候也会和我聊起他的爸妈。他说起自己母亲的时候,语气非常温柔。听得出来,杨旭很爱他的妈妈,他的妈妈是一个性格非常好的女人。
但杨旭不怎么喜欢他的父亲,他的父亲脾气暴躁,经常压制他的母亲。杨旭经常说有想要把他打死的冲动。
那时我还打趣他,你怎么能有这样不孝的想法?
杨旭笑嘻嘻地回答我,我就随便想一下,不要当真哈,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爸呀。
确实,杨旭嘴里虽然抱怨他的父亲,但其实还是挺关心他的。
他有时候也会说起关于他爸爸抽烟喝酒很厉害的问题。
杨旭不理解为什么他的父亲要喝那么多酒,抽那么多烟,明明身体就受不了的……
杨旭问起我的爸妈,他说,怎么很少听你说起他们。
我说,他们不在家,没什么好说的。
杨旭问,你跟他们关系不好吗?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后来我渐渐也会和他聊一些关于我和我爸妈的事情,我告诉他我心里怨他们,无论怎么样努力都跟他们亲近不了。
我爸妈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出去外面打工,把我丢给了奶奶扶养,我和他们之间从小缺少沟通和交流,对他们没有很深的感情。
杨旭让我理解他们,他说,只要是父母,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都不会想离开自己的孩子,你爸妈也是为了供养你读书呀……
杨旭每次说起这些话,我就忍不住调侃他,你倒是懂得挺多的。
杨旭一开始称呼我爸妈是叔叔阿姨,后面竟然干脆就直接喊起岳父岳母来了。
“小小啊,你跟我家岳父岳母关系怎么样啦?”
“小小,我家岳父岳母回来过年了吗?”
“我家岳父岳母……”
谁允许你喊岳父岳母了呢??我爸妈同意了嘛??
说来后面我和我爸妈的关系得到改善,杨旭还是发挥了蛮大一部分作用的。
杨旭一直让我放下怨恨,主动和我爸妈沟通交流。他说,你只要把你的想法和你爸妈说一下,他们会理解你的。你一直不说,谁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呢。
其实杨旭说的,我都知道,但自己就是低不下头来。有时候明明很想和他们好好说一下话的,但他们讲了几句语气就上来了,我便也不耐烦起来。以至于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沟通。
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爸妈已经四十五岁了。那时候因为只顾着自己的性子,哪里会注意到他们外貌上的变化呢。
其实我爸妈在工厂的工作非常辛苦。他们偶尔向我抱怨的时候也提起过,在工厂里一天连续要上十几个小时的班,而且干的活又重,吃的又差……
初中的时候对于他们的抱怨我非常反感,我总是很极端地把他们的抱怨理解成他们嫌这样上学花钱大。
我妈带我去办理复读手续那天,我看到她递交学费的时候伸出的那一张粗糙的手和她头顶上已经有些泛白的白头发,我才意识到,我妈已经开始变老了啊。
我突然就害怕起来了。
那天我妈交完费用,我和她回家的时候,我第一次主动问起她的身体情况。
我妈一直有高血压,长年需要坚持吃药。
我问她,“你的高血压好一点了吗?”
我妈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回答我,“吃药就没事了。”
“你自己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体。”我并不知道怎样说更多的关切她的话,只能这样对她说。
“知道的,你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让我们担心比吃药还管用呢。”我妈又扯到这些上,我就没有再说话了。
我妈在帮我办理好复读手续后的第二天就坐车去了外地,在前一天晚上,她帮我收拾好了去学校的所有行李,并且还给了我一千块钱,说给我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她用她那双粗糙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和你爸不在家,你要懂点事。好好读书,不要乱想,凡事有我和你爸呢。”
我看着我妈提着行李带走上了车,那个瘦弱的背影让我有一瞬间想哭。
我跟杨旭说,我爸妈让我复读一年初中,他们希望我能继续读高中。
杨旭说,看吧,我就说啦,我岳父岳母还是很爱你的嘛。以后你要对他们好一点哦。
我复读那一年,我跟我爸妈的关系已经缓解了很多,虽然还是不懂如何跟他们通电话聊天,但至少对于他们对我讲的话我再没有了反感的情绪。
偶尔我会在挂了电话后给他们发去一条简短的关心信息,“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他们收到信息后就会马上回复我,“你也是,在学校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
我爸妈都是纯朴的老实人,他们并不懂得如何去表达他们对我的感情,可他们却是真的爱我。他们希望我能过上美好的生活,摆脱他们现在艰苦的生活圈子。
很多年过去后,我终于理解了他们,我也为我年少做出伤害他们的行为感到深深的羞愧。
希望时光慢一些,不要再让他们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