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跑啊?”
子都一个箭步就追上了逃跑的刘都尉,抓着他的后领,像拎着一只鸡一样,把他拽到萧衍的面前。
刘都尉整个身子被提着,两脚凌空,局促不安的胡乱扑腾着,萧衍从怀里掏出仇不害的名帖,在他眼前晃了晃,一页一页的打开给他看,看到名帖上醒目的郡守名字后,他就老实了许多。
萧衍等人上车,留下满地哀嚎的南门守军,押着刘都尉,向郡守府而去。
仇不害此时还是坐在郡守府里日常喝茶,悠闲的像神仙一样,政务什么的,他才懒得去管,他现在就是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
一个仆人从大门外走进来,给他递上来一个名帖,说是雾堡的萧公子来找自己了,仇不害站起身,急匆匆的向门外走去。
远远的看看萧衍笑眯眯的站在郡守府的台阶下面,忙伸出双手迎上去,一番寒暄之后,萧衍一一给他介绍了带过来的人,仇不害认真听完,便把萧衍和一些亲信迎入内堂,让下人把其余的人安排到郡守府后面的院落休息。
“萧兄弟啊,可算是把你盼过来了啊!”
几人落座,仇不害满脸堆笑的说着,下人端上来茶水果品,萧衍看着面前的这个郡守如此客气,有些不好意思。
招呼子都把车子后面捆着的南门刘都尉带进屋子里,仇不害看了刘都尉一眼,说道:“我早就觉得这个人是尸位素餐了,不想今天竟然冒犯了萧兄,来人啊,拖出去,此人戍卫不力,行为不端,拖去集市枭首示众!”
也不理会刘都尉的哀嚎,摆了摆手,就让手下人带走了。
仇不害让萧衍在这里稍微等一会,自己快步绕过屏风,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靛色布包,他把布包放在萧衍的面前,里面是一枚黄铜的印章,印文为“秉谕领南郡长史事”八个字。
萧衍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边上有精致花纹装饰的印章,有些茫然的看着仇不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边上的樗里长丘倒是急不可耐,怂恿着萧衍赶紧拿着。
“这个,长史是个什么官啊?”
萧衍拿起这个印章把玩着,抬头问道。
按照大梁国的官制,郡守秩两千石,郡守之下的所有属吏,全部都由他自己任命,只是,要由梁王颁发的印信以正体统。
而所谓的领南郡长史事,就是南郡郡守的幕僚长,在整个南郡,除了郡守,就属他说话分量最重了,不仅如此,长史除了参议行政之权,战时,还可以独自领兵。虽然秩仅六百石,但是在地位上,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了仇不害的一番解释,萧衍赶紧把黄铜印连带着包着的布包一把揽入怀里,这可是个不小的官了。
萧衍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至少现在为止,还没有想要把仇不害撵走坐他位置的想法,他对这个长史的位子已经很满意了。
看着萧衍乐颠颠的样子,樗里长丘不屑的哼了一声,扭头走了出去,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区区六百石的小吏,就能乐成这样。
除此之外,仇不害还直截了当的跟萧衍说,自己不怎么喜欢管理这些个行政的问题,他以后想要办什么事情,直接自己加盖个长史的印,就可以在郡里面颁布执行了,不用请示自己,这就等于说是,直接把这一郡全部交到自己的手上了,对于仇不害的气度和慷慨,萧衍还是很感激的。
出了郡守府的大门时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子都他们在仇不害的后院就喝了些茶,吃了一会的点心,就出来等着了。
萧衍在一个郡守府侍从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仇不害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的宅邸,宅子不算奢华,却看起来很舒服,青色的木门上应该是刚刷过一层漆,还带着一些潮湿的水气。
打开门向里面走去,通往主厅的,是重新平整过的青石板路,路的两侧有几棵石榴树,萧衍本是不认识花木什么东西的,但是,看到树上结着硕大的石榴果实,口水流的老长。
来荒原很长时间了,他还没有正正经经的吃过一个像样的水果,都是在深山老林里采摘的一些没有经过驯化的酸涩果子。伸手就摘下一个大石榴,从子都的腰间掏出他的短刀,把石榴切成三份。
一份直接递给了端木樱,另一份则递给了沐雨,子都死死的盯着萧衍手上的第三份,眼睛都快飞出来了,萧衍就像没看到一样,一回手,顺着刚才的掏刀的方向,要把刀插回到子都的腰上,眼看着就冲着子都的肾扎了过去,把子都吓的连连躲闪。
“老大,不带你这么玩的啊,不给我吃也就算了,还打算要我的肾?”
萧衍哈哈一下,用刀扎起手上的那块石榴,递到子都手上。
进了屋子,看着桌案上放着大令的木桶,萧衍走上前去。
砰的拍了一下惊堂木,把正在抱着石榴啃皮的沐雨吓了一跳,她把嘴上的石榴籽吐出来,冲着萧衍嚷嚷着:“你吃错药了?咋咋呼呼的。”
说完就走到一把椅子前面,大大咧咧的坐下,背对着萧衍继续啃自己的石榴。
另一边的端木樱就比她好多了,虽然她也在扒石榴皮,但是,最红的籽都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里,走上前去喂到萧衍嘴里。
长这么大,除了亲妈这么对过他,再也没有人了,萧衍一边吃着石榴,一把就把端木樱拉进怀里,两人好一番亲昵。
“喂~~喂~~”
樗里长丘站在下面看了好一会,终于是忍不住了,敲了敲身边的桌子,这可是外堂,你个堂堂的长史在这里卿卿我我的成什么体统。
萧衍这才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把怀里的温香软玉扶起来,正了正颜色,从木桶里掏出一枚令箭。
“子都,你立刻持我大令,召集南郡麾下众僚属,速到长史府议事。”
“得令!”
子都拱了拱手,接过令牌,转身出去,召集了一对侍卫,出门传令去了。
“沐青城。”
接着萧衍又拿起一块令牌,说道:“命你为武库令,掌管南郡治下,一切武器,城防,建造事宜。”
“得令。”
沐青城没有废话,接过令牌站在一边。
“喂,喂,那谁,那谁~”
萧衍看着沐雨还在专注的吃着手上的石榴,弄得满手都是红红的汁水。
沐雨听到他的叫喊也不理他,反正这个家伙刚才也没有给自己下令,就算是给自己下令了,她又凭什么听,想着这些,便又晃着脑袋继续开开心心的吃石榴。
“沐大小姐~~”
萧衍有些无奈,自己总是在沐雨的面前显得这么的无力,拿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干神马?”
沐雨语气慵懒的回答道。
萧衍想着也给她弄个官当当,可人家倒好,打死都不受,什么官也不愿意做,到后来被萧衍问急了,转过身来,吐了一口石榴核,说道:“我要做梁王,你给吗?”
直接把萧衍顶着哑口无言,不过看到萧衍吃瘪的样子,边上的哲别,端木疾等人,倒是觉得滋滋有味,一脸看戏的表情。
“严肃,严肃,好歹我现在是长史了,给点权威。”
萧衍清了清嗓子,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子都传令回来了,他的表情不太好,估计是各个衙门没给他好脸色。
这郡城里的官,平日里是懒散惯了,仇不害也不管,在他们的眼里,只要巴结好郡守的大公子仇玄,在这城里就能混个顺风顺水,哪还会理会别的什么长史参军这些个官。
听了子都气呼呼的反馈,萧衍脸色变得冷峻起来,整个屋子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好几度,他又抽出一枚令牌,递到子都手里。
要他再跑一趟,传一次命令,让城中的各级大小暑衙,全数官吏,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全部到长史府,迟到者,立崭。
子都接令,转身又跑了出去,翻身上马,向各个官衙跑去。
子都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了,萧衍一看,心中大悦,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来雾堡收粮食的税务官库辛。
他现在是个低级属官,没有车马可坐,接了子都传过来的命令,便建议大家快去听令行事,粮曹掾当时正怀里搂着一个刚娶进门的小妾玩的开心,根本就不理会库辛,别的属员看着一把手都无动于衷,自然也不当回事,该喝茶喝茶,该吹牛的吹牛。
库辛没办法,只得一个人从粮曹衙门,一路跑着来到长史府,到的时候满头的汗,九月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汗水顺着帽子边上被脑袋的热气蒸发,冒出一缕缕的白烟,萧衍赶紧让人找来干毛巾,给库辛擦着,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让他缓一口气。
库辛四下环顾了一番,当下的状况便心中了然,默默的端起萧衍递过来的茶水,小口小口的啜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长史府大门前几棵树,被风吹的枝杈左右摇摆,落下泛黄的枯叶,萧衍盯着门前的青砖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