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抖了,准确说是他的心抖动了一下。
他们虽在不同阵营,但自古英雄惺惺相惜,所以他不愿意看到他以这样的姿态死去。
“你有些蠢。”他说道。
年轻将军自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他已再没力气去擦拭流淌在嘴角的血,于是只得以这种方式回应他。
“那便再见了,北境之王。”
他松开了拉住弓弦的手,刻有清花纹的箭头以极快的速度射出,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
清花箭贯穿的伤口离心脏只有半寸,虽没有致死,巨大的力道仍将让他后退了两步。
敌方将领渐渐舒展开紧皱的眉头,他喃喃自语道:“还是偏了。”
。。。。。。
黑云蔽日,将最后一缕阳光遮挡,世间终于陷入完全的黑暗,唯有点点炬火将大地照亮。
“我们走。”敌方将领沉声道:“只是世间再无北境王。”
有冷雨自天幕上落下,先是淅淅沥沥,而后瓢盆而至。
暴雨冲刷着地上血渍,将猩红冲淡至樱红,可即便将地面上的血液冲刷干净,却有些东西再也找不到了。如同射出去的箭矢,已经不再是同一支。
年轻将军艰难的抬起头,任凭冷雨落在他清秀的脸庞上。他的黑发被雨打湿,紧贴在脸上,战甲披风也不同程度的损破,再没有了昔日的威风凛凛。
散落的火把被雨水打湿,燃烧着的橘红色火光消失,露出半截乌黑冒着白烟的木头。
他的世界终将完全陷入黑暗。
他缓缓合上眼,手上的长剑滑落,落在地上,砸破一小片泥潭。
“终于。。。。。。终于结束了。”
一把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一点点向着他靠近。
提灯笼的是个梳着云髻的女孩,她穿着名贵的丝绸罗娟,头戴精致华丽的金钏。
她看到了站立在层层叠叠尸体上的年轻将军,喊道:“将军。”
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密如云织的雨帘,在他耳畔响起。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孩出现在眼帘之中。
年轻将军嘴唇翕动,“你来了。”
少女走上前,想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但满身的箭矢令她无处下手。
她能做的,也只是替他撑起一把油纸伞,遮挡住磅礴大雨。
“将军。”她又唤了他一声。
年轻将军抬起手,抓住伞柄往前移了移。
“别淋着。”
少女俏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仰起头,看着身旁高大的将军。
“我扶你去找大夫。”
年轻将军笑了笑,没有拒绝,任凭她抓住自己那双满是血迹的手。
这里位于莽山边境,四周荒无人烟,即使存在的零星几户人家,也早倒在荒人刀下。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草堂。
一块残破木牌松松垮垮地钉在草堂上,上面用毛笔手书三个隶字。
“明镜堂”
“将军我扶你入草堂。”少女一手撑伞,一手扶着他,步入明镜堂中。
草堂不知多久未被打扫,里面积了不少尘灰,墙皮剥落,四周散发着一股潮湿霉味。
少女拿过一只蒲团,扶着将军入座。
“将军你还好吗?”她看着战甲上不断渗出的鲜血,皱眉道。
“无妨。”年轻将军知道自己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甚至每每吐出一个字,胸膛都要剧烈的颤抖一下,然后自伤口渗出不少的血。
少女起身点燃了草堂的油灯,昏黄的油灯虽不明亮,但也使得堂内不再那么暗了。
一灯如豆,窗棂落寒。
草堂外暴雨声扰耳,如同玉珠坠落玉盘。
年轻将军说道:“公主,你不该回来。”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她映在墙上的影子微微摇晃。
“这是我的选择。”
年轻将军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他伤的太重,他这次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
“陛下让你去和亲,而我私自放走了你,本就是死罪。”
“那将军为何要放走我?”
少女感到胸口处有些难受,她抬手按在上面,心仍止不住的发痛。
她颤抖的问道:“你是否爱我?”
堂外暴雨声阵阵,不断敲打着门外的青石板路,周遭寂寥,唯有雨声入耳。
在这静谧出奇的草堂中,一位是受了重伤的将军,一位是奋力拜托命运的公主,他们两人在今时今刻共处在同一空间中。
寒风拂过,密密的雨脚扫了过来,沾染到鞋靴之上。
少女穿了身绣花长裙,虽染了泥浆,却有卓淤泥而不染之意。
年轻将军缓缓站起身,对着眼前的美丽少女弯腰抱拳一楫。
“公主。”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他终究是以臣子身份,对她礼拜称呼。
“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微儿吗?”
年轻将军的肩膀微微抖动,随即恢复正常。
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或许叫了这声,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但我终究是臣,你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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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微吐槽了一句“迂腐”,心想这年轻将军干嘛不冲上前去,将那公主揽入怀中,然后再真情深切的说上一句“你便是我的心上人了。”
可她忘了,这是年轻天子或是王爷对寻常丫头说的话,在这个故事里面,她不是普通的丫头,她是千金之躯的公主,而他虽是个杀神,沙场上的不败将军,但终归是个将军。
虽然其他小说里面也有天子将公主许配给有功绩的臣子,可跟联谊比较起来,却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天子也是窝囊,宁可求和选择和亲,也不相信自己手下的将军,甚至不惜残害于他。”
陈若微摸了摸鼻子,说道:“话说这女主跟我名字相似,微儿,好名字。”
有开门声响起,她听到了林一笑回来的声音。
“我今晚不回来了,桌子上放了钱,你自己买些爱吃的。”
陈若微捂住嘴,没有发声,她害怕林一笑知晓自己偷偷进入到他房间的事情。
林一笑见她没有回应,取了东西压住放在桌上的现钞,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还好没给我转账,否则放在我屋内的手机发出声音,我可就暴露了。”
她轻轻走到门去,附耳倾听,确定他真的已经离开后,重新坐了回去。
抬手点了点鼠标,继续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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