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骄阳当空,暑气正浓。
“我靠!不是说北方要比南方凉快吗?这鬼地方比广东还要热!受不了了,真心受不了了!歇歇,大伙小歇片刻。”
一条山间小路上,六七个年轻人背着登山包,歪七扭八地倒在路旁树荫里,无一例外地往口中疯狂灌水。
“哎!我说药哥,能不这么酷吗,人人抓着矿泉水瓶,就你整天挂着个大铁水壶,也不嫌累得慌吗?”
只见倒在最里边的一哥们,个子高挑,身形单薄,一张脸白白净净,长得跟个姑娘似地,煞是好看。此时他正指着靠山路边另一个哥们嘲讽。
那拿水壶的男子一拍胸脯,“嘿”地一声道,“哥有的是力气,哥长得壮实,你瞧瞧哥哥这身板,这肌肉!”说罢伸出胳膊比划出一个健美动作,秀了一把肱二头肌,“窑姐儿,不是我说你,就你那小身板,跟个竹竿儿似的,哥登山的时候就是把你挂身上也不会有太大负担。”
那白净哥们闻言气结,翻了一个白眼,撇过头去,不再做声。
旁边一女孩子看得“噗哧”一笑,对那白净男子笑道:“羊尧,你这不是找抽吗?”
与那女孩子挨着的另一女子也笑道:“羊尧,高光曜,你们二位对比也太强烈了吧,一个黑一个白,一个胖一个瘦……”
“哎哎哎…..等等,打住打住!”那高光曜截断话头,“陶丽,你说我黑,我无话可说,可你说我胖,我哪胖了,我这叫结实!健美!”说罢又作势要摆出动作来。
开头说话的那女子又“噗哧”一声笑道:“陶丽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没听见吗?人家那叫健美!”
高光曜急了,脚一伸站了起来,秀出肱二头肌,抓起水壶“啪”地一声往肌肉窝里一放,一把军用水壶就呈四十五度角挂在了肌肉上。
高光曜炫耀地把手臂晃了晃,抬起下巴朝众人高声道,“怎么样?谁能玩?”
其头颅微仰,神色略显倨傲,双目精光炯炯,俯视众人,大有睥睨天下之概。
“你就装吧!”羊尧撇嘴道,“不就是贴了把水壶在肉上吗,多了不起的事啊,就你行!”
旁边另一个男子也插嘴笑道:“窑姐儿这个‘贴’字用得贴切。”
说着他指着高光曜,“你看啊,左手贴一块毛巾,右手贴一个水壶,腿上贴两跟茅草,脚上贴几片树叶,背上还贴了一个大号的背包,膏药兄这‘贴字诀’想来是练得炉火纯青,无以复加了。”
此语一出,顿时大家爆笑如潮,那羊尧更是暗暗解气,笑得夸张无比。
连高光曜自己也憋笑不住了。
撤了水壶,低头看了看裤管,抖了抖脚,把脚上的树叶和腿上的茅草抖落了下来。
笑骂道:“就数你姜大侠这张破嘴最损!”平时都是开玩笑开惯了的,来几段无伤大雅的玩笑,刚才的疲惫倒是一扫而光。
笑声渐歇,忽然一个惫懒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不在‘贴字诀’上下功夫,又怎么能显得我们膏药兄的矫矫不群,与众不同呢?”
众人循声而望,只见稍远处一面容清秀的男孩倚树而坐,嘴里叼着一根草秆,一副玩世不恭地模样,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陶丽笑道:“好了,就你荒唐教授有料,书袋掉得好,出口成章的。”
那男孩笑嘻嘻地站了起来,说道:“大家还是走吧,等会越坐越是不想动了。卫成安,你这个本地土著倒是指点一下,到底还有多远啊。”众人闻言随他一起看向坐在最边上的那位帅气男孩。
卫成安也站了起来,伸了一下胳膊道:“走这小路要多走两三里路,总共也就七八里地吧。”
“那到底还有多远啊!热死人了,这夏天还真是地不分南北,一样的晒得人发晕。”最急的就数羊尧了,不知是真累了还是怕晒黑了一身美白皮肤,抱怨个没停。
卫成安看了他一眼道:“跟你们说了不信吧,从楼观台到老子墓也就几里地,就是租几个摩的也只要几分钟,你们非要在这山边边上转悠。啥也别说了,走吧,也快了!”
那卫成安是周至县本地人,老家就离楼观台不远,这一带从小就游玩闲逛,熟得不能再熟。
自从读初中的时候,随父母迁往了南方,又在南方城市上的高中,如今高二也读完了,这不学校放暑假了,一帮要好的同学死缠着他,要他来当向导,到这历史厚重的道家文化圣地来玩玩。
卫成安自打出去至今也有四年多未回过家乡了,也想回老家看看,看看乡下的亲戚老人,于是便跟父母商量,父母一听,欣然应允。
父母答应了就好办了,一群年轻的驴友便迅速成行,直扑西北。
玩了几天,这一日游完楼观台,再去老子墓,大概是城里孩子没爬过山,觉得新奇,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有人便问有没有山路走走,不远的话不如来个“另辟蹊径”。
此提议立马得到那大个子高光曜的极力叫好,众人附和,连最不愿出力的羊尧都举手赞成。
卫成安没话说了,就带领众人从山间小路穿行。
一行人紧走慢走,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来不及去瞻仰参观,先奔到就峪河边上,东西一丢,狂洗一气。
卫成安看得好笑,高声喊道:“各位同学,要凉快,我先带大家去个凉快的地,再出来慢慢参观,怎么样?”
众人慢慢回过头来,均一脸犹疑不定的神色,半晌,羊尧弱弱地回道:“还爬山不?”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
卫成安站在河边上,指着老子墓笑道:“爬,总得爬上去不是?”
众人复又大笑了起来,羊尧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脸不信地回道:“真有这么个地方?”
卫成安还没说话,一旁轻飘飘地传过来一句:“有,当然有,吾老洞嘛,这天气进去最凉快不过了。”
一旁陶丽白了那人一眼笑道:“方唐,方大教授,好像没你不知道的事啊。”
边上另一个女孩子曼青悠悠叹了口气,接口道:“我们能跟人家比么?人家老爸是历史系教授,老妈是中文系教授,强强联合,才有的我们方唐大教授哟!”
方唐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转过身往岸边走了几步。
回过来指着河水道:“北魏郦道元写的《水经注》就有老子墓记载:‘就水出南山就谷,北迳大陵西,世谓老子墓。’这就是就峪河了,对面想必也就是大陵山了。”
“好了,荒唐教授,别整那些风花雪月了,走吧,我都想快点去那什么‘吾老洞’了,实在是热。”高光曜一拉背包,套上就走。
方唐闻言一噎。曼青“噗哧”一声,与陶丽相视一眼,吃吃地笑了起来。
那羊尧第二个跟了上去,撇了撇嘴,不无鄙夷地嘀咕道:“知不知道什么叫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