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这家茶肆很清静,顾谙与第一笙坐在唯一的一间包房里,品着陈茶。
“我不懂茶,只要喝着比水的味道好,便觉着是好茶。”顾谙道,“但好像很多人都不信,以为我在谦虚。”
“也许不是他们不信,而是因为他们懂茶,若信了你的话,便不能随心品茗了。”
顾谙点头道:“也可作一解。看来第一家主是懂茶了。”
“七门里做天下生意,茶叶生意是其中一桩,就这一点来说也不能算懂,我品茶,不为兴趣,只为生意故。”
“我倒觉得这是种生存技能,因为第一家主需要靠掌握的这种技能去与人谈判、交易。”
第一笙道:“顾大小姐今天邀我饮茶,不知何事?”
顾谙笑道:“七门里第一家主当街殴打相师堂堂主,此事我怎么可能不过问?”
第一笙面上微红,下意识地想解释地一下,思量一番却又将嘴边的咽了回去,没有言语。
“第一家主为何欲言又止?”
“早知顾大小姐护短,还是不说为好。”
“第一家主既不想谈便不谈,那么第一家主准备如何补偿相师堂?”
“补偿?”第一笙愣住。
“我是证人,能够证明你当街执凶殴打四两草。”
“你!”第一笙只觉头皮一紧,咬牙道,“顾大小姐这是仗势欺人了。”
“今日之事,不是你之错吗?即便闹到官府,咱们也占的理。”
“那么四两草入室偷我儿子------”
“当日在第门众长辈面前,不是说过设宴摆桌道歉来解决吗?”
第一笙冷然道:“顾谙,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顾谙向后靠坐,看着第一笙问道:“没有意思,可我仍然做了,你不能奈我何,不敢计较,这就有意思了。”
第一笙霍然起身。
“七门里的生意如今你管几成?”
第一笙一脸疑惑地看向顾谙。
顾谙道:“我想与第一家主做个交易。”
“如果我不同意呢?”
“第一家主信不信,我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心甘情愿与我合作。眼下这种,是最简单,也是最和平的方式。”
“你果真是仗势欺人。”
“我仗了谁的势?顾相?皇上?第一家主若与我合作,也会有势可倚。”
“如果我不同意呢?”第一笙再道。
“七门里你三叔、七叔可是很属意与我合作。”
“相师堂的生意都是强抢得来的吗?”
“过程不重要,共赢的结果才最重要。”
“七门里并不是没有官家背景,如果北芷容不下我们,我们可以另觅东家。”第一笙仰头傲然道。
顾谙用手指空转着茶杯,道:“我并不是不能与你和颜以待,但那样太费时,我亦接受不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们七门里是靠揭发章鲁叛国案才发家的。章鲁是我西席。”
第一笙心中一惊。
“这便是我不能接受七门里的原因。第一笙,我不瞒你,便是示了诚心。”
第一笙慢慢坐回座中。
“当年的案子已无从查起,你几个叔父在其中起的什么作用我亦不想追究,我欲与你合作,纯粹是想达到一种互惠的赢面。”
第一笙倔强地拒绝道:“我自己很好。”
“我也很好,比你还好。可是身为北芷子民,难道我们所做只为自己很好?”
“顾大小姐,我是女流,只懂做一点小生意,不懂那些个国家情怀。”
“知道我选中你的原因是什么吗?”
第一笙抬眼。
“外面都传七门里为了钱什么生意都肯做,什么阴谋诡计都能使得出。可是相师堂堂会那天,你跟我说为报南杞皇后恩情抵住家族异议,低价出售三千石粮食,令我对你刮目相看。”
“不过江湖道义而已。”
“我更欣赏你的胆识。听说你在出售这批粮食的时候提前得了官府批文。”
第一笙实话道:“你说的对,我是北芷人,商人虽重利,但个人利与国之利我还是懂的。”
“所以我才放心交待你去做一件事。”
第一笙警惕道:“什么事?”
“只要此事做成,我荐你做七门里家主。”
“到底什么事?”
“细则你不必知,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即可。放心,不会把你卖了,也不会把你做傀儡摆布。有些事相师堂出面太招摇,你替我去做,更方便。”
“你想把我绑到你的船上,从此没有自由身?”
“若为利益故,在一艘船上又如何?”
“只为利益?”第一笙问完后又道,“其实此问也是我多此一举,只要你想做的事都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看来第一家主对我的印象很差啊!我得做些事情让你对我改观才好。”
第一笙稍低了头,道:“顾大小姐会在意这些?”
顾谙摇头,换了话题道:“关卡我已打通,第一家主明早便要起程。”
“什么?”
“事出仓促,为免被人抢占先机,我必须先行一棋。”
“我就是先行的棋?”
“京城七门里暂由三门和七门暂管。”
“你说过不会追究他们的。”
“据我所知七门里待你可并不好。”顾谙不答反问。
“先父有交待,要我千万护住七门里。”
顾谙叹道:“风里雨里保住的这份家业,会成为你的拖累。”
“这是我的命。”
“此次出行,事关重大,凡事需谨慎,第一家主只需幕后辅佐,应酬之事自会有人去做,这样,你就会有时间照顾儿子。”
“多谢。”
“京城七门里无论出什么事,不要打听不要插手,我会替你保住家业,不会损了分毫。”
“你究竟要布一个什么局?”
顾谙一笑:“我说过不要打听。”
顾谙的不要打听劝退了第一笙,却劝不退四两草,自顾谙进府时起,他便追着其询问。顾谙被他问急了,将了他一军道:“我问你,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棍棒加身,这是个什么状况?”
“她是女子,我得让着她,不敢还回去,怕伤了她。”
顾谙气笑道:“从前与人打斗时怎么没见你怕伤了谁家的女眷而罢手的?”
四两草嘻嘻一笑:“旁人怎能同她相比?”
“四两草你能不能要点志气?在第一笙面前那么低声下气。”
四两草与顾谙熟稔,并不在意顾谙的挖苦,而是反驳道:“那个太子待你不也小心翼翼?这会儿已坐在客厅里一个多时辰了,茶水都续了两壶,你再不回来,我瞧着都要变成桃木杆了。”
顾谙听说南宫轶来访,停住脚回头对四两草道:“我与第一笙说好她明日一早便起程,你也准备一下。”
“要提早?”
“我今日在御书房看到皇上的奏折,东盛使团两日后进京。”
“可要我尽早与峻岩公子碰面?”
“不必,面上的事峻岩会做的很好。这会儿他应该已经疏通好关系,支好门面等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