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敏轻拧着湿毛巾,慢慢擦拭南宫轶双手,并不揭穿他的假寐。
南宫轶却并非假寐,而是心悸地不敢动弹。好在唐不敏终是停下贤惠,转头看向来人。
“唐姐姐,我哥不喜欢太殷勤的女人。”南宫缜忠告道。
唐不敏温婉一笑:“他会习惯的。”
南宫缜近前查看,认真问道:“我哥好歹也有武艺在身,他都不能奈那些劫匪何,你一个弱女子,凭得什么救回他?”
唐不敏站在南宫缜身后,面上仍是温和:“也许这就是我与太子的缘分,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
南宫缜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叹息着道:“大家都很忙,胜师去了流声刹,芝姨也要回山,你与哥哥就要成亲,还有那个顾谙,我都还没见到她人,她就要走了。”
南宫轶忽地睁眼,南宫缜狡黠地一笑:“快马已备好,哥哥许来得及送佳人一程。”
果然,南宫轶一跃而起,直冲殿外。
“公主这是做什么?”
南宫缜嫣然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公主受何人所托?”
南宫缜瞥了眼杵在一旁的冬桑道:“冬桑,你确定两条腿能跑得过四条腿?”
冬桑恍悟,撒腿冲了出去。
“唐姐姐,投其所好才是正道。”南宫缜道,“其实我也喜欢你做我嫂子,可你瞧我哥的心根本没在你身上,不如你回砚城再寻一门心仪的亲事?”
“公主这话也是旁人教你的?”
“这是我的心里话。唐姐姐,倘我哥喜欢你,你拘在这皇宫里还有个念想,可如今这曲凤求凰我哥明显不想与你唱了。这皇宫冷清空旷连我都不愿呆了,你空守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与太子说过,无论他走多远,我都会在原地等他,等他回头,发现我的好。”
“顾谙的出现简直就是惊艳到我哥了,他哪里还是自律克己的太子?只要事关顾谙,他都表现得异常兴奋,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公主,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南宫缜认真道:“没有。”
“等你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明白,你待他的好,便是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看过的风景,走他走过的路,只要能与他站在一起,世间便是美好的。”
南宫缜不解道:“哪怕他的眼神没有落在你的身上?哪怕他的一举一动只为别人喜怒哀乐?”
唐不敏笑笑道:“公主,他的眼神,他的一举一动,不都因顾谙不在他身边吗?”
南宫缜更是不解。
“我比太子幸福,我心仪他,能够陪他居高堂眺河山,可他呢?他喜欢的顾谙,不过是他眺望河山时最美的一道风景而已,可望而不可及。”
“唐姐姐,你便如此自信?”
“我能够抛下一切追随太子,他二人却不能为彼此抛下所有。”
“所以我宁愿嫁平民,也不愿嫁王侯。”南宫缜道。
“你是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上天会把最好的那个人送到你身边。”
单纯的南宫缜开心地笑了------
阳光温暖地像少女明媚的笑容,更确切地像顾谙的笑容。他的顾谙,站在楼说船上,明粉的工长裙在日下闪着耀眼的光亮。南宫轶也笑了,笑得爽朗开怀。他踏步急跑奔向那一抹明艳。因船上少女轻唤他的名字“南宫轶”。
她也看到他了,所以才笑得如花灿烂,如霞绚美。
她招着手:“南宫轶。”
南宫轶感觉一颗心就要冲跃而出,欢快地喊道:“谙谙!”
顾谙回头,嫣然一笑,伸手轻拂道:“叫你南宫轶,你便这般开心?”
南宫轶这才注意顾谙手下那撮黑黑的茸毛——陈娘那只硕大的黑狗,心登时如坠冰窖。
甲板上顾谙尤自沉浸在与狗的嬉戏中,开心地又问道:“赶明个高兴了,再给你起个绰号,就叫‘轶太子’,好不好?”
章儿背靠人群,倚在栏杆上,看着幼稚的顾谙道:“小姐,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叫得开心,它听得欢喜,怎么没意思?”顾谙不理章儿,径自走进船舱,章儿摇头奔船头寻船夫去了。
楼船舱内,陈娘抓着岳霜的手放在女姁手上,极其认真道:“儿子,这么漂亮的媳妇,你舍得不跟着走?”
女姁好笑地看着陈娘,附和地点头。岳霜无语地抽出手,对陈娘道:“娘,燕都有闻名天下的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女姁打断岳霜道:“伊度现在都敢称自己为神医了?他这样不给自己留退路,也没人管管?下回抓着他问一问,他的医术哪处占个神字。”
岳霜抬头看向女姁。女姁媚媚地一笑,用右手小指轻轻描着细眉问着:“你这样看我,可是我的眉描得不够好?”
岳霜素来所接触皆士族文人,又因家规甚严,少有机会有女子接触,如今被女姁三言两语撩拨地羞了脸,忙低头不语,半晌又发觉此举不妥,重又举目,端正道:“在下是想问姑娘认识伊神医?”
女姁掩嘴娇笑,眨着似纯善似无邪的大眼睛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娘嘻嘻一笑:“你是好儿媳。”
“你叔叔没有叮嘱你离我远些?”
岳霜听女姁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知她与叔父有什么纠葛关联,遂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女姁回头对陈娘道:“好婆婆,你这儿子好可爱哟!”
陈娘认真地点头:“是不是和你很般配?你们什么时候入洞房?”
女姁闻听捧腹大笑不止,直笑得岳霜脸更红了,头低得恨不得钻进桌底。
“岳霜,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玩的男孩子,原来男孩子羞红了脸,这么好看。”女姁双手捧脸,好玩地看过去。岳霜大急,忙不迭地起身,却已不敢抬头,对着陈娘道:“娘,一路保重!”说罢,择路而逃。
女姁回头对陈娘道:“好婆婆,我再留他一会儿好不好?”
陈娘“好”字音刚落,女姁人已从舱内飞出,像只鬼魅从岳霜头顶掠过,站在他的面前。岳霜吓得一激灵:“你?”
“小岳大人,留下来再喝杯茶吧!”说罢,女姁左手如风拂将岳霜圈在一张无形的网中,岳霜惊异,刚要寻问,便有一股风从侧里袭向女姁,女姁带着岳霜轻盈转身,面向来人,“南宫轶?你还没死?”
“相师堂四师?”
“不错,脑子还能用,知道我是谁。”
南宫轶不知自己何处得罪女姁,得来这么一句问候,更不知岳霜为何与女姁纠缠在一起,出言道:“小岳大人乃我国朝官,相师堂这是意欲何为?”
女姁笑道:“不过喝杯茶而已,太子殿下也要干涉?”
南宫轶指着不能动弹的岳霜道:“这样请喝茶?”
“不然呢?”女姁不怀好意地笑道,“或者太子殿下喜欢在水里喝茶?”女姁突地将衣袖一挥,就见南宫轶似阵风直直地飘落进明月河。恰冬桑带着侍卫追到,见太子落水,纷纷下水搭救。
女姁娇喝一声“贺贲,开船!”
楼船瞬时划开水道,驶出明月河。
顾谙闻声出了船舱,正看到女姁裹着个人像阵风似地冲回舱内。
“四师?”顾谙询问道。
女姁探出头,嬉笑道:“反应很快嘛!”
“是谁?”
“你是问我房里的,还是水里的?”
“是谁?”
女姁对顾谙的不配合很不满意:“屋子里的是岳霜,水里的是南宫轶。”
“南宫轶不会水。”顾谙急道。
“我知道,所以才好玩啊!你不是也喜欢这么玩吗?”
“四师,这是明月河,是深水河,不是浅滩,您这样做会死人的。”顾谙回身急令道,“贺叔,救人!”
“丫头,你怎么戏耍他都可以,别人碰他一个手指头,你就受不得了,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吗?”
顾谙回头看了女姁一眼,没有言语,直奔向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