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杞帝宫。
南宫起坐卧龙榻之上,听着胡尘的回禀,半晌道:“让岳言去!”
“皇上,岳言不过一介御史,与江湖素无往来。”
“相师堂那个女姁会卖他面子的。”南帝有些艰难地喘了口气问道,“皇后在做什么?”
“皇后已令严家立刻筹备黄金,且请了一些江湖人帮忙找寻太子。”
南帝道:“图财并不是绑匪的最终目的,但她能这么用心不枉轶儿对她的一片孝心。”
“南天女峰胜由芝已经下山了,不日进京。”
“我知道了。”
“国舅会回来吗?”
“世澈若回来,就用不着我操劳了。”南帝道。
“通知胜师吗?”
“不!”
胡尘进前,低声劝道:“皇上,皇后对太子之心可鉴------”
南帝抬头,眼中迸射利光,森冷道:“那又怎样?”
胡尘立时低头不语。
“外戚永远是外戚。”
“若太子娶了顾谙,以顾谙之强,岂非坐实皇上所忧?不如留皇后与之抗衡?”
南帝望着胡尘的眼中添了几分失望:“你在江湖呆久了,也学会了感情用事。顾延龄避世不作为,顾谙再强,其势在江湖而不在朝堂,她若想在我南杞建立一片天地,岂是朝夕之事?再有,我替她卜过命,三十而终。我需要她的短命、她的绝顶之才助我儿造一个盛世江山。”
“皇后坚持太子娶乾国长公主唐不敏为妃。”
“乾国?”南帝嗤鼻道,“天下之主是那么轻易便称得?哪个承认唐不愠是一国之主?既不承认,何来长公主一说?”
“听闻唐不愠的鸿胪寺卿已至馆驿。”
“皇后会以属国之礼相待。”南帝看着因风吹起的幄幔,对胡尘道,“轶儿最喜看檐下风,不疾不缓,如谦谦君子,久之,倒也磨炼出他不动如山的性子来------希望他不要出事啊!”
南帝正感慨着,门外有内侍进来禀报,都察院左都御史求见。胡尘闪身而出。
女姁端坐在戏棚里,左手食指与中指极有韵律和着台上。陈娘倒不喜欢台上这出戏,半偎在听桌前,枯磨着时间。留语静坐一旁。
一曲终了,留语才又轻问一句:“师姑当真不管这事?”
女姁抓了把桌上的葵花子,用指甲扒开,送到陈娘面前。转而对留语笑道:“南人死活,与我何干?”
留语追道:“师姑也是南人。”
女姁怆然道:“早就不是了。漫说一啄门捉了一国太子,便是造反,我也不会管。”
“所以师姑早知太子被掳是门内所为?”
“一啄门的幻香,除了你那个无能的师弟,还能是谁的手段?自他任门主以来,毫无建树,偌大一门,也营起鸡鸣狗盗之业,留语,我劝你也莫再守着,随我走吧。”
“师弟入歧途,我这个做师兄的岂能旁观?”
女姁正了身子,道:“留语,你若想当这个门主,我倒可以帮你夺过来,可你要帮助那个小子,恕我无能为力,更别提解救南宫轶一事。”
“我曾与太子谋师半璧公子有过一席之谈,那等霁月轻风的君子都甘愿辅佐太子,我坚信太子为帝,定是百姓之福。”
“我竟不知一个江湖人也会谈忠君爱民之事,留语,你不过升斗小民,朝廷之事与你何干?”
“师姑,帝若能忧民,民甘以血荐。”
“一啄门既敢劫南宫轶,便是打算与之为敌,你孤身一人,如何抗衡?”
“师姑,我有一颗拳拳心。”
“罢了,当年你拚死救我,我尚且没问你如何敢,今日不过昔日重演。你是个实诚孩子,认准的事必是一条路走到底。”
留语抬头:“有多少年没有听师姑唤我孩子了。”
陈娘恰回头,白了留语一眼:“羞不羞,你比我都老,还好意思让我好儿媳唤你孩子?”
留语感叹道:“是啊!我已是风烛残年,飘零之身矣。”
“留语,你与我频繁接触,你师弟知更不会善待你。你若肯随我走,我便答应救南宫轶。”女姁终是松口道。
“当真?”留语欣喜道。
“留语,你所钦佩者,到底是公子还是太子?”
“太子之下有公子,公子之下有我等,何必执着钦佩哪个?”
“那个半璧公子倘真如你所言,有旷世之才,为何却在营救南宫轶一事上束手无策?”
“师姑不说,顾谙可知太子被劫是我一啄门所为?江湖手段,岂是他一个经世大才所能了解的?”
“我不与你辩。”女姁得了留语保证心情大好。
陈娘忽而一跃,径自奔了出去。女姁惊起,人影倏出,眨眼至陈娘身边,竟见陈娘拉着位年轻官员的手,不肯撒开。
女姁解释道:“对不起,她脑袋不清醒。”
官员并不恼,好言对陈娘道:“无妨!”说着便欲抽身而出,陈娘固执地又朝前几步,仰头道:“儿子!”
官员面色添了不自在与愠色,却仍好言道:“这位大娘,您认错人了,在下有官差在身,请速撒手。”
陈娘话中带了泣音道:“你与我相公一般模样,怎地就不是我儿子?”
旁边有好事者惹了一句道:“既与你相公一般模样,你这婆娘为何不喊他相公?”
女姁与官员俱向好事者瞪了过去。
陈娘眼睛挂在官员脸上,忽地一笑:“你这相貌、年龄,就该是儿子。”
官员面色虽已难看,但并未当场发怒,对女姁道:“在下有紧急公务在身,请避让。”
女姁手刚搭上陈娘手,陈娘反手将她与官员双手揉搓到一起,欢喜道:“好儿媳,他是你相公啊!”
官员大窘,面上羞红,急急撤手而出,转身离去。陈娘哪里肯让他走,慌乱间直扑上官员。官员身边差役见状,抽出衙刀准备将陈娘吓退,陈娘丝毫不顾,眼见衙刀向下来不及收势,女姁凝指一记空弹将衙刀击落于地。众差役见状均抽刀将女姁围拢其中。女姁冷然看场中差役,手心旋转,将幻香置于手中。
官员回头喝令差役道:“不过一场误会。”
众差役刀入鞘随官员而去。
陈娘焦急地望向年轻官员远去的背影,回头问女姁:“他为什么不认我?从前别的儿子对我都不是这样的。”
女姁道:“这个不好,咱们再找个好的。”
陈娘回看女姁:“再好的也不是我儿子,不是你相公。”
女姁哄她道:“那我就打到他变好为止。”
陈娘开心地鼓起掌来,随即担忧道:“下手可千万别太重了。”